雖然明白夏龍駒是好心,但顧宗言還是感覺有點難以張口。
他是屬曹操性格的。商業上他可以審時度勢、能屈能伸,但讓他當麵認錯卻難如登天。
陳涯在商業上是初出茅廬的新人,同時也和自家女兒關係密切,兩方麵都是顧宗言的晚輩。
讓他給晚輩道歉,簡直可以要了他的老命。
但凡陳涯不是這種身份,他都可以低頭,但現在,他就感覺被架在火上烤。
夏龍駒也看出了他的為難,說道:
“老顧,也不是我說你,孩子大了,在婚戀上麵,有自己的想法,我看侄女也不是沒眼光的人,你就不要乾預了嘛!”
夏龍駒是覺得,兩邊現在的矛盾點,還是在顧宗言棒打鴛鴦這一點上。
他也沒想著要顧宗言真的道歉,隻是想借這個機會,幫顧雨晴和陳涯的情路疏通疏通。
但是,顧家的隱情,他卻不太了解。
顧宗言還沒說話,顧雨晴卻先開口了,道:
“夏伯伯,不用勸我爸了,我說很多次了,這輩子,我不會談戀愛,也不會結婚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掛著笑容,雍容大方,但誰也猜不透笑容下麵是什麼。
夏龍駒有些錯愕,笑了笑,說:“你也不用賭氣……”
“我沒有賭氣。”顧雨晴說,“我真不會結婚。”
顧宗言沉吟了片刻,開口道:
“我一直想跟你說這件事,你一輩子不戀愛不結婚,也不太可能,我隻有一個要求,你結婚的對象,必須姓顧。”
夏龍駒有些驚訝地望向顧宗言,他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他竟然如此封建。
顧宗言繼續說道:“你也不用揣測家族的生意我會交給誰,我不如就在這裡把話說明白吧,我一直是屬意把生意交給你的,不然,我也不會一直讓你在高杉資本曆練。”
聽到這話,最吃驚的不是彆人,卻是溫淑晶。
她不由得震驚地站起身,大聲道:“那本禮怎麼辦?澄曦怎麼辦?”
顧宗言伸手把她按下座位,道:“你彆打岔!”
在顧宗言的疾言厲色之下,溫淑晶不敢說話了,顧宗言才慢慢道:
“做生意,又不是傳皇位、守江山,做生意要吃很多苦,做很多艱難決定的。本禮的性格,不適合做生意,我一開始就沒考慮過他。”
說完,他又對顧雨晴道:“但是我也有底線,你談戀愛也好,結婚也好,都可以,我不乾涉,但對象必須姓顧。”
顧雨晴錯愕地站在原地,懵了好一會兒。
以前她從來隻覺得,自己混混日子就行了,工作上展現自己的優秀,隻不過是為了爭口氣。
她從來沒想過,顧宗言隱藏的想法,竟然是這樣。
而另一個讓她感到錯愕的是,顧宗言明明知道家裡隻有顧雨晴能把家族的生意發揚光大,卻還有一個如此幼稚的要求。
“你不覺得,你這個要求,很不合理嗎?”顧雨晴問道。
“有什麼不合理的?”顧宗言道,“名字又不是不能改,就告訴你們吧,剛才那個蔡振益,就私下找過我,他身份證上的名字已經改了,他現在叫顧振益,隻是還沒普及。”
說完,他又道:“當然,他那種人,我是不可能屬意他的,就算他改了名字也不行。我舉例隻是想告訴你,姓是可以改的。”
要不怎麼說,蔡振益是老年之友。
他跟顧宗言喝了這麼久的茶,扮了這麼久的忘年交,可不是白忙活。
最懂顧宗言心思的,也就是他了。他甚至比顧雨晴更懂顧宗言的想法。
聽了這個消息,顧雨晴更加震驚了。
不光震驚,還格外想笑。
顧振益?
笑死人了!
不過……她又轉念一想,如果陳涯改名叫顧涯,會如何?
還挺好聽的。
顧宗言轉頭對陳涯道:“你是什麼想法?”
陳涯頓了頓,問道:“你是問我,對改名的想法嗎?”
顧宗言攤手:“不然呢?”
陳涯說:“我覺得你條件太苛刻了。”
顧宗言雙目逐漸瞪大。
“我條件苛刻?”顧宗言坐直了身體,“小子,你知不知道我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顧宗言終究是好麵子,不想把話說得太直白。
但他覺得,自己已經表示得很明確了。
肯跟陳涯說這個條件?代表著什麼?
不就代表著,已經認可陳涯當他女婿了嗎!
他顧宗言是什麼人?一句話就能造成股市震蕩,難道會平白無故跟人開玩笑?
跟陳涯說這個,就是隻差臨門一腳——隻要陳涯改名叫顧涯,顧雨晴就是他的。
顧家這麼多的資產,以後就是他和顧雨晴兩個人的。
這不是少奮鬥十年的問題了。
普通人奮鬥十輩子,都未必能達到顧家的地位。
能做出一個爆款遊戲,確實很了不起,但顧家的規模,依然不是一個初創公司可以碰瓷的。
陳涯的公司,頂多也就在it領域活躍一下了。
可顧氏集團是什麼?
是一個掌握著國內民生、基建,種種基礎性產業的近乎壟斷地位的商業帝國。
得到這些,隻需要改個姓而已,這還叫“苛刻”?
所以,他搞不清楚,這陳涯,是傻,還是沒聽懂他的暗示。
顧宗言坐起來說:“這條件還苛刻?你難道不喜歡她嗎?”
顧雨晴眉頭一皺,道:“爸……”
她正準備讓顧宗言不要在這種奇怪的事上胡攪蠻纏,一旁的陳涯卻率先張口道:
“不,我很喜歡她。”
剛要開口說話的顧雨晴愣在原地,嘴巴微張。
她的臉上,一抹紅暈爬上來,隨後,蔓延到脖子、耳朵、耳根。
很快,她整張臉都如同塗了胭脂一般,發熱得厲害。
如果是在漫畫裡,她頭頂一定已經開始冒蒸汽了。
她現在腦海裡,全天候無死角,三百六十度你全景聲循環播放著剛才陳涯那句話。
我很喜歡她……
顧雨晴努力控製著嘴角,讓它不要上揚得太過於明顯。
但這番努力效果不太明顯,導致旁人視角裡,好像有兩個靈魂在試圖爭奪顧雨晴的身體。
她的嘴角來回拉扯,時而咧開時而抿緊,看上去像個隻會傻笑的呆子。
顧雨晴也知道這一點,空白的腦子裡,隻剩下對自己痛罵:
顧雨晴啊顧雨晴,你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了,什麼追求方式沒見過?
居然被這麼簡單一句話,給弄破防了!
太弱小了!太丟人了!太沒出息了!
以後,還怎麼拿捏陳涯?還怎麼在他麵前裝高冷!
毀了!顧雨晴,形象全毀啦!
陳涯說:“雖然我很喜歡顧雨晴,但我不認為,這是一件可以拿來交易的事情。”
顧宗言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道:“我沒有在跟你交易,我是在給你說我的底線。”
陳涯的表情看上去很認真:“我也在跟你說我的底線。在這方麵,我不做交易。”
說完,他又補充道:“何況,我並不認為,你的顧氏集團,可以拿來當做籌碼,擊穿我的底線。”
“籌碼?嗬嗬。”顧宗言的臉色徹底沉下來,“你對顧氏集團的能量一無所知。”
“說起顧氏集團,剛好,”陳涯看了眼旁邊的易陽冰,道,“剛好都在,恰逢其會,就剛才夏師說的室溫超導,可能大家沒理解其中意義所在,我再補充幾點。”
不知為何,顧宗言隱約間有種感覺,眼前這個年輕人,如果說是一把寶劍,之前一直都呆在鞘中。
而就剛才,他好似一刹那間,出鞘了。
鋒芒寒光閃閃,氣魄都快逼到自己臉上了。
“第一,室溫超導的應用前景,不是全國,而是全球。”陳涯說,“這肯定是今後全球的一個新經濟增長點,而且是一個淘汰落後產能,建立新產能的增長點,你們想必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夏龍駒表情嚴肅起來,道:“超導材料的應用,會淘汰能源、金屬等等領域內一大筆產能,說實話,很難調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