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尚為溫和的洪鐘之言傳來:“賜座。”
李源連忙接道:“謝陛下!”
待一名宦官指引李源落座後,他才終於得見這位帝王的真容。
此時的唐元宗李璟並不顯老,隻有三十五歲的年紀,一身標準的唐式明黃圓領長袍,慵懶地倚靠杭綢製成的靠墊上。乍一看身材已然發福,身高倒是與後世男子的平均水平差不了多少,五官倒是端正,隻是臉色有些蒼白,想必後宮征伐,這位陛下耗費了不少氣力。
接著便是一套標準化的流程,宦官大聲嘉獎李源的奇功,三呼萬歲之後,李璟便下旨,賜李源紫袍一件,禦劍一柄,黃金三百兩,白銀一千兩。再讓李源當眾披上紫袍原地轉一圈,以示聖寵。注:南唐時,紫色袍服是三品以上大員服飾,但三品以下的官員皇帝如若恩寵,也可贈賜以顯尊貴,史稱“賜紫”)
李源拜謝之時,身前傳來一道略帶冷意的聲音:“李虞候,陛下愛才,你年少有為,切莫氣盛短視,結黨徇私,當儘忠職守,以報陛下隆恩!”
尋聲望去,便看見李璟身旁坐著一位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下垂的冷眼不偏不倚正盯著自己。
李源知其是話裡有話,但眼下與陳覺的關係,怕是一時半會兒擺脫不了,隻得暗自叫苦,便正色拱手應對道:“謝大人提點!臣得陛下厚愛,必以性命相報!”
許是對李源印象不錯,李璟笑容可掬地寒暄起來:“李源,聽聞你是楚州人氏。”
“回陛下,臣自幼便生長於楚州。”
李璟點了點頭問道:“家中還有何人?”
李源原原本本地照實說來:“臣自幼雙親已歿,是臣的乳娘將臣撫養成人。現下家中除了義母,便還有一兄弟,雖無血脈相連,但情同手足。”
聽完李源的回答,李璟皺起了眉頭,似是頗有感觸,歎道:“卻是這般不易。李源,你義母既對你有恩,當儘孝才是。”
“回陛下,忠孝乃臣立身之本。臣謹記陛下之言!”
值此君臣熟絡之際,李源看到皇帝的神情甚是親和,便起身拱手道:“陛下,臣有言進奏。”
見李璟點頭準許,李源接著道:“臣的義母孤身居於楚州,臣與兄弟兩個從軍遠行以來,義母無人贍養。”
“臣鬥膽請求陛下,準臣告假幾日,回一趟楚州,將義母接至金陵居養!”
這番話似乎說進了皇帝柔軟的內心,甚是威嚴地朝李源揚手道:“嗯,既為人子,情理之中。朕準了!”
李源喜不自勝,連忙答道:“臣謝陛下厚愛!”
李璟仍然笑吟吟地看著李源,眼中不吝流出的欣賞喜歡,繼續說道:“李卿可還有求,儘可一並說來。”
既然皇帝如此慷慨,李源頓了頓片刻組織語言,便迫不及待地道出心中所求:“回陛下,此次臣入城說降楚王,同行三騎中,其餘二人亦是我大唐的忠勇兒郎。但如今隻臣一人得了恩賞,臣內心有愧。”
李璟還未開口,那名紫袍男子倒是不痛快了,一臉慍怒地製止道:“李虞候,怎可一再向陛下——”
“無妨!李源雖年紀尚輕,卻有大將之風。忠君而誠孝,功高而自謙,如此高風亮節,實是難能可貴!朕歡喜得很!”
到底是皇帝,如今正是唐國大勝之時,本就喜悅不已的李璟對於自己欣賞的臣子,自是恩寵不斷:“其餘二人既有功,朕豈能不賞?便一並讓那二人到你手下當值吧!你如今已是都虞侯,此二人歸你節製,大小職軼你報於樞密院便是。愛卿,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李源心中暗暗驚歎,這皇帝畢竟是皇帝,語言藝術與政治能力與生俱來!既準了劉江生和羅二虎調入京中,在自己手下吃皇糧,等同於給了自己這份恩情,又讓自己為兩兄弟定官職,順便考察一番自己的用人態度與做事能力。這招實在是高明!
“臣替兩位袍澤謝陛下隆恩!”
心有餘悸的李源退出大殿之後,便尋著了迎麵走來的劉少監:“劉少監安好!”
劉少監看到這位頗會來事兒的李郎李虞候,自是歡喜不已:“李虞候何事見教?”
李源思忖了片刻,露出為難的神色:“在下初來乍到,眼下在這金陵城並無落腳之處。在下便想,劉少監定有門路......”
劉少監倒是一臉殷切,連忙道:“這有何難?虞候可有心儀的宅子?”
“卻是沒有。陛下詔我入宮,路趕得緊了些,倒是不曾看過。”
劉少監雙手交叉撫了撫手背,不緊不慢地回道:“嗯......倒是有間彆院,城西過了飲虹橋便是,位置好得很,周遭百姓少些,住起來也舒心,虞候若喜歡,咱便——”
李源並無他求,心裡隻惦記著在金陵尋個住處,直接應下:“有處容身便可,花多少銀錢都不打緊的!”
劉少監見李源承了他這份情,笑著說道:“嘿,咱也知如今李虞候是陛下的紅人兒,闊得很。那咱便讓周三兒帶您過去!”
“謝過少監了!”
見李源拱手見禮,又要從衣袖中掏出什麼來,劉少監這回明了事理,咬著牙回道:“當不起這禮!李虞候莫忘了,咱如今是自家人......”
李源也作勢收起,挺直了身子笑道:“自是應該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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