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皇帝開口之後,令孫晟一黨更加捉摸不透的事情又來了,在他們臆測之中本該為李源請功的馮延巳此時卻陰沉下了臉色,連同身後的同黨都緘默不言。
韓熙載悄悄地在孫晟背後低聲了幾句,接著忽而朝前推了一把。
孫晟不由得踉蹌了幾步,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站了出來。
此時見皇帝與群臣都看著自己,隻能咽了咽口水,按著韓熙載的話語,無奈說道:“陛下,李虞候智勇無雙,昔日說降楚王、輕取潭州可見其智謀,而此次西征夜襲破城、擒殺敵首可見其驍勇!陛下,如此年紀,便有如此大才,又如此的忠君報國,實為我大唐複興之兆!
李源天降將星,陛下之衛、霍也!陛下當不吝封賞,施與厚恩,方顯天子聖明,百姓必定為之歡騰!”
向來苛刻的孫晟,今日竟難得對一個人這麼不吝褒獎?李璟愣了一會兒,接著興奮地拍掌笑道:“好啊!竟連孫相都如此誇讚?!嗯,這李源,若當真是朕之衛、霍,朕又豈能寒了他的心?此次既居頭功,朕要重重地賞賜他!”
接著李璟偏頭笑道:“劉德,把陳覺為李源討的封賞,與諸位愛卿說說!”
劉少監連忙躬身道:“老奴遵命!”
“陳使相稱,此次西征,李源當為頭功。然朗州之西仍有洞溪蠻虎視眈眈,需留大將鎮守,方可保朗州無虞。依李源之功,可以建節。”
皇帝李璟似是默許了一般,微笑地點頭說道:“諸位愛卿,有何看法?”
建節,作為武將無上的榮耀,又是文臣最為忌憚之事。劉少監話音剛落,群臣立即互相爭論起來。
片刻之後,久久未發話的馮延巳,卻忽而站了出來,生冷地說道:“陛下,李虞候雖有大將之才,但畢竟年紀尚淺,且無治政撫民的經驗。我大唐立國以來,何時有過二十一歲便在外建節的先例?臣為大唐計,為百姓計,還請陛下三思!”
向來最為風雅的韓熙載,此時抖了抖袍袖,不緊不慢地接過話說道:“馮相此言差矣!陛下欲拔擢有用之才,當以其才能功勳論之,豈能以年紀衡量?陛下方才已言,李源有衛、霍之才,想那衛、霍昔年拜將封侯時,年方幾何?馮相莫不是存心誤導陛下,若是委屈了功臣,陛下將何以自處?!”
“你!”馮延巳頓時被噎得滿麵紅光,隻能含糊應道:“臣隻是為陛下著想,韓侍郎怎能胡亂曲解?”
劉少監淡淡地插話道:“陳使相這封奏報,馮留守亦是署了名的......”
這句話來得極為巧妙,猝不及防地紮在了馮延巳的心窩上,本就憤恨的他內心叫苦不迭,馮延魯啊馮延魯,虧你是本相的弟弟,怎會如此糊塗?難道你不知這李源與我馮家的過節?接著腦海裡似乎接二連三地浮現出幾張怨恨的麵孔,自己的兒子、張侍郎、以及貴妃娘娘......
見馮延巳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身後黨羽也不再與人爭論,大出風頭的孫晟韓熙載等人繼而侃侃而談起來。漸漸地,由李源出任武平節度使一事,似乎成了輿論的主流。
直到孫晟疑惑地問了句:“陛下,武平節度使一職先前不是許給了邊鎬麼?若是——”
“這有何妨?”李璟不屑地笑了笑,搖頭說道:“朕原本令邊鎬建節武平,是命他伺機率軍攻克朗州,而數月以來,身無寸功!如今又在桂州接連失利,他這武平節度使,依朕看,不做也罷!”
想到此處,李璟似是拿定了主意,朝劉少監微笑道:“劉德,即刻擬旨,衛聖軍都虞侯李源,擢拜右千牛衛大將軍,升衛聖統軍,充武平節度使加授檢校太尉,節製朗州諸軍事,專事鎮撫洞溪諸蠻。”注:充,意為實際充任;檢校職務,為地方節度使慣有加官,非實職)
這一連串封號下來,群臣已大抵心中有數,李源此後毋庸置疑,便是大唐冉冉升起的將星了!
接著李璟又開始拿起另一封奏疏,談起北伐徐州的事宜來。
皇帝正處在大勝的興頭上,折騰了整整半日之後,群臣才忍著饑餓、有氣無力地從金殿出來。
夕陽漸沉,一輛由四麵絲綢裝裹的華蓋馬車緩緩行至禦坊大街上,鑲金的窗沿潑灑著晚霞,熠熠生輝,格外引人矚目。路人無需猜測,車內所乘定是身份貴重。
馬車上,孫晟終是忍不住,抱著一肚子的疑問說道:“韓兄,為何偏偏要保舉那李源?還有周留守,大唐才俊輩出,怎地就看上他了?滿朝文武皆知,他可是陳覺一手提拔的!這是養虎為患啊!”
韓熙載淡淡一笑,掀起縐簾張望了片刻,接著才回頭說道:“先前令我等不解之事,均已大白。你可知周留守為何將愛女許配與李源?又請我等暗中扶持?”
孫晟搖頭道:“難道是為了我等不成?”
韓熙載一臉神秘地低聲道:“為了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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