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
地上的柴火還帶著幾分餘熱,發出一聲聲爆響。
山嶺之上,唐軍士兵們圍在一起,就著柴火的餘溫和彼此的體溫取暖。
“阿嚏!真冷啊……”
一個士兵打了個噴嚏,嘟囔道。
“瞧你那慫樣子!咱這還算好了,背靠陰山,不用直麵漠北的風雪。”
身旁校尉哂笑道,
“冷了,起碼還能就地取材燒點柴火。”
“其他幾路大軍,可都是在冒著風雪挺進呢!跟他們比起來,咱們這算好了!”
他的話語,引來了眾兄弟的吐槽:
“動起來才不冷呢!比起縮在這裡,我更願意行軍作戰,殺敵建功!”
“是啊!躲在這鳥地方算個啥?另外幾路的兄弟們都有肉吃,就咱們連口湯都喝不上,還要在這裡挨凍……”
“愁啊!愁煞人……俺還想攢點軍功,回家娶一門媳婦呢!校尉老大,您知不知道咱貓在這兒究竟要乾什麼?不會到仗打完,都瞧不見突厥一隻鳥吧?”
“……”
聽著士兵們的牢騷,校尉卻也隻能苦笑一聲,看向不遠處總管李績的軍帳。
關於這些,他也想知道啊!
但作戰計劃,豈是他一個小小的校尉能夠知道的?
六路大軍,各有各的分工,或許真的像那個烏鴉嘴說的那樣,到戰爭結束,他們都撈不到半點軍功。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噠噠!
噠噠!
正愁著,一匹戰馬疾馳而來。
“閃開,通通閃開!”
馬上斥候大喊著,
“彆擋道!”
“籲——”
山嶺崎嶇,這馬衝的急,差點踩在了士兵的腦袋上。
“你娘的,沒長眼睛啊!”
“想踩死老子啊!”
“……”
幾個士卒叫罵了起來,那斥候卻顧不上說話,迅速翻身下馬,便衝入了中軍大帳之內。
“老大,這小子哪部的?也太囂張了!”
“就是!斥候也敢這麼放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總管呢!”
“娘的,待會兒找個機會,兄弟們揍他一頓!”
士卒們罵罵咧咧,卻被校尉一個手勢止住了。
“都彆吵。”
他沉聲道,
“這模樣,八成是有軍情。”
眾士卒:“?!”
有軍情?有仗打?!
啊呀,好兄弟,那你來的真是時候啊,是哥哥錯了,哥哥應該讓道……
就在士兵們心態發生變化的這一刻,中軍大帳的簾子卷起。
通漠道總管李績緩步走出,目光銳利的掃視四周。
“傳我將令——”
他肅然道,
“清除一切煙堆火坑,不許有一縷火光白煙冒出!”
“所有將士拿好武器,進入靜默隱蔽狀態,準備埋伏突厥可汗!”
眾士卒:“!!!”
突厥……可汗?!
這條大魚,真往咱這邊來了?!
……
噠噠噠,噠噠噠。
日頭高照,風雪漸漸小了一些。
馬蹄踩在厚厚的雪堆上,有些沉悶,有些急促。
頡利可汗臉色發白,不知道是因為被風刮的,還是被唐軍嚇的。
“大可汗,聽遊弋斥候來報,唐軍似乎沒有追擊上來的跡象,康蘇密斷後斷的頗有成效。”
執失思力護衛在頡利的身旁,稟報道。
頡利的臉頰微微抽搐。
“定襄那裡,有著我所有的家當!”
他咬牙道,
“他唐人就是接收戰利品,都能接收幾天幾夜!康蘇密這斷的,是本汗的後啊!”
執失思力略一沉默。
“壁虎斷尾,是為了求生。”
他隻得出言安慰道,
“大可汗此舉,實屬無奈,也是唯一選擇。”
“末將相信,隻要您能走脫,等來年開春恢複元氣,必定能將屬於您的一切都奪回來!”
聽到這話,頡利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他下意識的往後瞧了瞧。
無論如何,唐軍沒追來,總歸算是一個好消息。
“大可汗,這一路奔來,已是人困馬乏。”
執失思力試探道,
“不如趁現在雪小,咱們先就地休整一下,起碼讓士兵們喝口水,吃點熱食,可好?”
頡利可汗望著身後的兩萬多兵馬,微微沉默。
這是他目前最後的本錢。
有他們在,自己起碼還有一點被保護的安全感。
而長途的狂奔,這支隊伍也的確已經到了極限,畢竟他們是逃跑而不是進攻,這心態上就有雲泥之彆。
“不。”
頡利可汗收回目光,指著前方巍峨連綿的大青山,道,
“前麵再進幾十裡,就是陰山,過了陰山,我們才算暫時安全了。”
“傳我的命令,加速前進!進了陰山再休整也不遲,那裡有足夠的木材和水源讓我們利用。”
“縱然是唐軍追來,我們占據陰山也有一戰之力。”
砰!
“是!”
執失思力猛地一拱手,下去傳令去了。
而頡利可汗卻是盯著不遠處的陰山,心跳不知怎麼的,微微有些加速。
這裡,他來過很多次。
但為何,這一次給他的感覺稍稍有些不一樣呢?
“駕!”
身後的將士們揮起了馬鞭,隊伍開始往前擠。
“隻要進了陰山,到了漠北,便是我的天下了。”
頡利可汗喃喃了一聲,不再胡思亂想,將信心重新振作了起來。
“駕!”
馬鞭一揚,戰馬嘶吼著朝陰山衝去!
兩支大軍,一動一靜,正在不斷的靠近,再靠近……
直到頡利可汗的戰馬,踏上了白道的白泥之上。
窸窸窣窣。
山嶺之間,叢林之中,有聲音傳來。
“有麅子!我聽到它的腳步聲了!”
“快,彆讓它跑了,打一隻麅子來給大可汗烤著吃!”
當突厥士兵們進入陰山的那一刻,他們緊張忐忑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下來。
獵殺山嶺之間的野生動物,便成了他們排解憋悶和鬱氣的途徑。
治不了唐軍,還治不了你麼?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