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閻立德的臉色變了好幾變。
“陛下,陛下他為何要如此?包庇貪腐……這豈不是敗壞了風氣嗎!”
他猛地抬頭,忍不住道,
“太師,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難道就這麼忍了?”
“將近一萬兩……那可不是小數目啊!都足夠蓋個學宮了!”
徐風雷冷笑一聲。
“你看我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嗎?”
閻立德連連搖頭。
他雖未親眼所見,卻也曾聽說……部尊當年可是連陛下都敢硬懟的人!
能叫這位大爺忍氣吞聲的人,怕是還沒生出來呢!
“暗地裡,皇帝自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包庇他,但若是將此事捅到明麵上呢?”
徐風雷走到一旁閒置的棋盤旁,隨意提起一枚黑色的“將”子,冷哼道,
“皇帝還能當做沒看見,不處置嗎?”
“隻要我們掌控充足的鐵證,便能一下將死他!到時候侯君集必將成為眾矢之的,為群臣所不齒!到時候,就算皇帝有心保他,也保不住!”
啪!
棋子砸在棋盤之上,發出一聲脆響。
“部尊英明!”
閻立德眉頭頓時舒展,拱手拍馬。
“屁話少說,你現在馬上將這份卷宗一字不差的謄抄下來。”
徐風雷吩咐道。
“遵命!”閻立德頓時來了勁。
這次的行動,不僅僅是找回場子那麼簡單,這可是要扳倒一位從龍功臣、朝中大佬啊!
想想都激動!
唰唰唰。
筆墨取來,閻立德已開始一絲不苟的抄寫,而與此同時,兩道身影跨入了工部大堂內。
“部尊!”
閻立德揮舞著手令,奔上來道,
“弄來了!蕭閣老和溫大夫的調案手令都弄來了!”
徐風雷聞言,微微有些訝異。
“他倆都給了?”
蕭瑀給手令不意外,可溫彥博平時挺古板的,竟然也給了?
真是自己麵子太大了?
“是。”
閻立本笑道,
“聽說部尊是要重新查案,禦史台兩位長官都很爽快!用蕭閣老的話說,挑刑部和大理寺的刺兒,本就是他們禦史台的職責嘛!隨便查!最好查出點事情來!”
徐風雷一笑。
這老蕭頭……
“溫大夫則說,既是太師過問,必是重案要案,謹慎對待,多調查調查總歸是好的。”
閻立本又道,
“為了協助您調查,他還特地遣了一人過來協助,喏,就是這位——”
他指了指身側的清瘦男人,徐風雷的目光也隨之轉了過去。
“禦史台侍禦史狄知遜,見過太師。”
清瘦男人躬身下拜。
徐風雷聽到這個名字,不禁眉頭一挑。
“你孩子生了沒?”他忽的問道。
狄知遜先是一怔,然後整個人都驚住了;“啊?這……太師怎麼知道?!內子今天早上剛臨盆,究竟情況如何……下官還不知道呢。”
他是真的有點懵。
哪有一上來問這個的……關鍵還問的挺應景!
“哈哈哈,那還真巧了!”
徐風雷哈哈一笑,道,
“恭喜恭喜,弄璋之喜!”
“你這個兒子,可是個貴子,將來必成大器!”
狄知遜:“???”
“啊?這……太師怎麼知道是兒子?”
他更加懵了。
這一通話,把他的思路都給帶跑偏了,剛才心底裡準備的腹稿那是一句都沒用上啊!
“我自是知道。”
徐風雷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好啦,先去辦案吧!早點辦完早點回家抱兒子!我與你同去,討杯喜酒喝!”
後世聞名的神探狄仁傑,才呱呱落地哩!
這必須得去見證一下啊!
“謝太師,謝太師!”
狄知遜的神情,那叫一個受寵若驚,隻見他連連作揖,激動道,
“太師能登門探望,實乃犬子之大幸!”
他的心中,無比的喜悅……雖然不知道位高權重的太師為何主動與他親近。
兩人有說有笑的走出了工部大堂,反倒是閻立本成了外人,自動轉化為了小跟班……
……
大理寺。
“什麼?重審案件?不行不行!”
大理寺卿戴胄手中握著筆,聽到這番請求,直接搖頭拒絕道,
“趙義一案,已經結案,就是貪汙,就是死罪!不用重審!誰來也不好使!”
“你叫他們回去吧,若所有案件都嚷嚷著重審,那我大理寺還怎麼做事?”
他的語氣,十分強硬,這讓一旁的屬吏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
“可……要求重審的太師徐風雷。”
屬吏道,
“您就算拒絕,也不能給人家吃閉門羹吧?他畢竟是……”
戴胄臉色一冷。
“什麼太師不太師的?就算是陛下來了又如何,無非扒了我這層官皮!”
他冷哼道,
“既然穿著這身官服,執掌著這大理寺,那就是法理大過天,章程大過天!誰說話都不好使!”
啪!啪!啪!
戴胄話音剛落下,屋外已是傳來一陣清脆的鼓掌聲。
“好,好一個法理大過天,章程大過天!”
徐風雷拍著手越過門檻,讚道,
“戴公講究程序正義,這是法治的進步,當為你喝彩!”
戴胄神色一動。
“何謂程序正義?”
人都進來了,他隻得擱筆起身相迎,但與此同時,他也忍不住發問。
“程序正義,便是指案件不僅要判得正確,而且還應當使人感受到判決過程的公平性和合理性。”
徐風雷笑著解釋道,
“通俗來說,算命可以鐵口直斷,但斷案不行,縱然是一眼可以看出的犯罪,也需要進行批捕、查證、審判、認罪等一係列程序,最終結案,其過程嚴謹,能讓任何人都覺得公平合理,挑不出毛病來!”
戴胄目中放光,連連點頭。
“我喜歡這個詞,這正是我所追尋的東西。”
他拱手道,
“太師高論,戴胄受教了。”
徐風雷笑著擺了擺手。
“彆,你剛才還要把我轟走呢,我在屋外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打趣了一句,頓時給戴胄鬨了個大紅臉。
“太師啊,不是戴某不幫忙,正如您所說,我是個講究程序正義的人,既然已經結了案,那此案就塵埃落定了,沒必要再重審啊!”
戴胄神色尷尬,有些無奈的道,
“這趙義貪腐極其誇張,證據清楚,贓款也已從他家中搜出,他本人也已經認了全部罪責——這已成了鐵案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