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太極宮,淩煙閣之上燈火通明。
功臣的名單早有計議,但這淩煙閣卻是今年才剛剛落成。
在落成的那一刻,二十四位功臣的畫像,便立即掛了上去,以彰他們赫赫之功。
李世民站在樓頂,憑欄而站,默然不語,神色有些黯然。
“陛下。”
長孫無忌悄悄走了上來,拱手道,
“查清楚了,高句麗國內的確發生了政變。”
“權臣泉蓋蘇文設計殺死了高句麗榮留王,以及榮留王麾下上百名親信大臣!”
“如今高句麗的王高藏,乃是榮留王的侄子,是蓋蘇文所扶持的傀儡。”
“如今高句麗國內大權,皆是被其一人獨攬,可謂是權勢滔天。”
李世民神色一凜。
“一口氣殺了那麼多大臣?這泉蓋蘇文,倒也是個狠角色。”
他沉吟道,
“高句麗被這種人掌握,朕很擔心啊……”
這兩年,李世民是越發覺得精力不濟了,所以他把一切重心,都放到了培養李治,並為他鋪路之上。
周邊國家,絕不允許有夷男可汗、泉蓋蘇文這樣的豺狼虎豹!
“是啊,泉蓋蘇文掌權之後,便屢屢對新羅用兵,侵略新羅五十餘城。”
長孫無忌沉聲道,
“新羅叫苦不迭,已向大唐求援數次。”
“陛下,新羅是我們大唐的盟友,我們似乎不能置之不理。”
李世民緩緩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他驀然睜開眼睛,目中已充斥著銳意!
“輔機,朕想瘋狂一把!”
他道,
“如果說,朕要出兵攻打高句麗,你會支持嗎?!”
長孫無忌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自然支持啊。”
“大唐休養了兩年,用兵的條件也已經成熟了。”
“陛下若要出兵,臣想朝野上下應該不會有太多反對的聲音,畢竟……最會反對您的人,他已經不在了。”
他所說的,自然是魏征。
在淩煙閣落成的前幾個月,魏征便因病重撒手人寰,享年六十四歲。
下葬的那一天,李世民哭得很傷心。
“是啊……魏征不在了,沒人能攔得住朕了。”
李世民憑欄而望,感慨道,
“一座淩煙閣修成,功臣們卻不能來全。”
“這是朕最大的遺憾……”
他剛才正是因此黯然。
長孫無忌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種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沒用,還是閉嘴最好。
“其實你沒懂朕的意思。”
李世民忽的看向長孫無忌,正色道,
“朕說的出兵,指的是朕禦駕親征!”
“若如此,你會支持朕嗎?”
長孫無忌:“!!!”
這一句,給他渾身都嚇得一震,腿一軟差點沒跪下!
“陛……陛下!您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他愕然道,
“這樣的玩笑可不興開啊!朝中武將那麼多,小小一個高句麗,哪裡需要您禦駕親征啊?”
“您快彆鬨了,這不可能有人會同意的!滿朝文武都不會同意!”
“您千萬彆有這個心!”
長孫無忌趕忙潑上冰水,試圖澆滅李世民心中的星星之火。
“……哎。”
李世民長歎一聲,神色有些惆悵。
正此時,一道聲音突兀的從樓下響起:
“嘖嘖,這畫師誰啊?連我一半的神韻都沒畫出來!”
“我要的是那種背對眾生的神秘蒼涼感,就留半張側臉就夠!這叫朦朧!”
“這畫的跟個憨憨似的……”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相視一眼。
兩人知道,準是那位懶鬼大爺來了。
淩煙閣內,徐風雷也的確是剛到,正在看那一幅幅畫像。
“輔機這個還挺像的,不錯不錯……”
“玄齡的也不錯,算是把神韻給畫出來了,玄齡你快過來看看!”
“敬德和叔寶這倆,的確可以當門神了!哈哈哈哈……”
“……”
這會兒,閣樓裡已是聚攏了不少人,但他們一個個都很安靜,縱然是交流,也都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像徐風雷這樣扯大嗓門。
“太師,恭喜恭喜。”
房玄齡拱手笑道,
“淩煙功臣,你是第一啊!”
眾元老聞言,也都紛紛上來祝賀。
徐風雷當第一功臣,沒有人會有異議。
畢竟,他的功勞和資曆擺在那裡,在場的元老沒有一個能和他比劃比劃的。
“哈哈哈,多謝多謝,你也不賴。”
徐風雷灑然笑道,
“要我說,以你的功勞,能前三的!你可是唐之蕭何啊!”
“排在第六,你可不要心裡有疙瘩。”
房玄齡連連搖頭。
“自然不會,趙公的功績遠在我之上,至於如晦和玄成,他們都已經故去,理應讓他們在前頭。”
他懇切道,
“就是這個第六,我都覺得有些高了。”
啪啪。
“不要妄自菲薄嘛,有多大能力享多大榮譽,這都是你該得的。”
徐風雷拍了拍房玄齡的肩膀,大咧咧的道。
房玄齡苦笑。
眾元老也都跟著陪笑。
自從九嵕山回來之後,徐風雷就這個德行,說話主打一個隨心所欲,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根本不會有什麼‘高情商發言’。
李世民也一直默認他如此,十分寬縱。
不過,總結來說,還是因為無欲則剛,他無所求,自然無所顧忌。
哢擦!
一口啃在水分飽滿的梨子上,徐風雷指著畫像上的李孝恭道:
“其實李孝恭排名不該這麼高,藥師啊,你跟他對調一下差不多。”
李靖臉色驟變:“!!!”
他連連擺手,正欲繪畫,卻見李世民已經黑著一張臉走了過來。
“瞎嚷嚷個什麼,朕在樓上都能聽到你在底下大呼小叫!”
李二斥道。
眾元老一見皇帝,皆是俯身下拜。
“參見陛下。”
“參見陛下。”徐風雷也是笑嘻嘻的拱手行禮。
李世民白了徐風雷一眼,道:
“人都到齊了吧?”
“都入席吧,今天也不是什麼正式的會見,就是朕借著淩煙閣落成的由頭,跟老兄弟們聚一聚,說說話。”
眾元老聞言皆是離開畫像展覽室,入廳而坐。
而廳內,太子李治早已捧著酒壺,乖巧戰立。
“稚奴,為你的長輩們倒酒。”
李世民坐上了主位,吩咐道。
“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