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徐蒼掛斷電話,羊城木華總部內的戰略部主管辦公室外,馬誠也收起了手機。
他回頭往自己的辦公室看了一眼,稍稍調整了一下情緒,接著推門而入。很快,裡麵的韓亞航空社長樸錫元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工作比較忙。”馬誠示意樸錫元坐下說話。
兩人相對而坐,馬誠開門見山:“樸社長,我就跟你攤開了說吧。大韓航空找我過,希望我們把客源轉到他們那邊......”
馬誠還沒有說完,臉色微變的樸錫元當即打斷:“馬總,我們韓亞可以調整航線利潤分成的。”
然而,馬誠卻是擺擺手:“樸社長,你知道大韓航空給出的利潤分成是多少嗎?二八開,他們隻要兩成。兩成,你們韓亞航空給的出來嗎?”
“兩成!”樸錫元倒吸一口涼氣:“他們瘋了,兩成的話,他們基本就等於不賺錢了。”
“我不管大韓航空賺不賺錢,我們木華能賺到錢就行。樸社長,大韓航空的寬體機是多於你們的,集群效應下,他們的成本可能比你們還低一些。兩成對大韓航空來說就基本不賺錢了,對你們來說怕是就要虧錢了吧。”
樸錫元一張俊美都快扭曲起來了,這根本就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馬總,我們韓亞航空跟木華航空可是合作了很久了,是有情誼在的。”
這話直接把馬誠給逗笑了:“樸社長,你說這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了。情誼,嘖嘖嘖,韓亞和木華之間還有這個啊,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說著,馬誠往後一靠,雙手搭在扶手上:“木華會與大韓航空重新簽訂協議,這是確定了的。樸社長,對於韓亞航空如今的處境,我深表遺憾。但是,咱們做生意的,對於這個結果應該有所預料才對。”
樸錫元臉色一下子慘白起來。木華航空提供的歐美航線客源是韓亞航空國際航線客源的比較重要的組成部分,這一下子喪失掉了,在如今的環境下,可能直接把韓亞航空給壓垮了。
而且,董事會是將這件事交給他來負責的,結果卻變成了這般,最後責任還是要他來承擔的。本來董事會那邊就已經對他頗多不滿了,這下估計怨言更重了。
“馬總,我有個不情之請。”樸錫元請求道:“如果可以的話,對於更換合作對象這件事能否冷處理?”
“哦?你是說讓木華不要公開?”
樸錫元趕緊點頭:“沒錯,請馬總考慮一下我們韓亞的境況。”
馬總略帶惋惜道:“樸社長,我需要對我們的乘客負責,必須讓他們準確地獲知我們的合作對象的變更情況,這是一間航空公司的義務。還是說在韓國,這麼大的事情都是可以隱瞞的,乘客的知情權也是不用保障的?”
“這......”樸錫元沒想到馬誠拒絕得如此乾脆。雖然他這次過來心裡是有些準備的,可沒想到連最低限度的要求都沒有達到。
韓亞航空好不容易撐到現在,難不成就到頭了?
“樸社長,你也不要覺得我無情。在這次你們與大韓航空的鬥法中,我手握了一個巨大的籌碼,原本我可以利用手中籌碼謀取更多的,但是我並沒有這麼做。大家好聚好散,沒必要搞得好像誰對不起誰似的。”
樸錫元一愣,沒有說什麼,算是默認了馬誠的話。
的確,木華航空手握如此重要的歐美航線客源的籌碼,在大韓航空和韓亞航空鬥得你死我活之際更顯重要。
以馬誠的手段,將這個籌碼利益最大化不是什麼難事。可馬誠並沒有那麼做,對鬥法中相對弱勢的韓亞航空已經算不錯了。
“我知道的,馬總。”樸錫元已經知曉此次不會再有收獲了,也便不再想著留下,慢慢起身,打算告辭:“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叨擾了。”
說完,樸錫元轉身欲走。
然而,馬誠卻是將樸錫元給叫住了:“樸社長,不介意的話,我有句話送給你。”
樸錫元倒是沒想到這一節,不過還是停下來:“馬總,但說無妨。”
“韓亞航空的會長家族是不參與企業管理的,那這段時間韓亞航空的責任會更多落於樸社長身上,即便本質上來說,樸社長並沒有過大的責任。”馬誠輕聲說道:“如今的狀況韓亞航空肯定倒下隻是時間問題,我聽說大韓航空對你的意見也很大,這麼一看,樸社長前景堪憂啊。”
談及自己的前程,樸錫元也覺得黯淡無光:“你們國家不是有句老話嗎?時也命也!”
這時候,馬誠也站了起來:“大韓航空容不下你,韓亞航空也容不下你,那為什麼不換個思路,找第三家?我們還有一句老話,良禽擇木而棲。”
說著,馬誠走到自己辦公桌,拿起筆在便簽上寫下了一串數字。
“或許你可以尋求第三條路來。”馬誠將便簽交給樸錫元。
樸錫元接過便簽,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電話號碼?”
馬誠點點頭:“你可以試一試。”
樸錫元思索片刻將便簽放回口袋之中:“謝謝馬總。”
之後,也沒有再說些什麼,而是乾脆利落地離開了馬誠的辦公室。
......
徐蒼後續的確見了一麵濟州島那片土地的主人,兩人語言不通,隻是在中介的幫助下稍微聊了一下,肯定是不能談正事的。
如果是真的涉及重要的事情,這個所謂的地產中介都不是兩人信任的目標。不過,兩人定了個時間,半個月後,徐蒼會過來正式簽約。到那時,兩邊都會帶可以信任的翻譯,同時也需要帶上一些必要的相關法務人員來審核協議。
對購買濟州島的土地,徐蒼沒什麼負擔感。黎明前的夜最難熬,很明顯這位土地的主人似乎也是要熬不住了。
商量好濟州島的事情,徐蒼在韓國也就沒什麼停留,從濟州島回了滬上,再由滬上回到了洱海。
然而,等徐蒼一到洱海便是收到了自家飛機衝出跑道的消息。
雖說僅僅是前輪入了草地,飛機基本沒有什麼損傷,但是隻要機輪一出道麵,事件性質就不太一樣了。
不管是後麵局方處理結果如何,首先是要搞清楚哪裡出問題了,以避免後續再度發生的可能性。
“前輪裝置凍結?還有這種事?”望著陸景華提供過來的飛機照片,徐蒼直接給愣住了。
隻見在照片上呈現的是飛機前起落架。不過,整個前起落架支柱已經全部被冰雪給包裹住了,隻露出一個機輪。
陸景華從旁解釋道:“飛機前輪出去後,機組喊過來拖車。這個照片就是機務當時拍下來的。初步判斷就是冰雪凍結了前輪轉彎裝置,使得飛機無法轉彎。”
就算是徐蒼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那更彆說彆的飛行員了。
徐蒼將照片放到一邊:“今天算是開了眼了。我還真不知道有這種事情。飛機從放起落架到落地應該也就五六分鐘吧,這能聚集這麼多積雪的?”
“你是南方人吧?沒見過這麼大的雪?”
“我是南方人,但是......算了。”徐蒼原本是想說自己在奇台那邊也遇到過大雪的,但是想想還是彆說了:“確定一下情況,如果真是積雪凍結而造成的,也不要太為難機組了,這誰能想到?”
該處罰還是要處罰的,徐蒼的意思是不要將問題升級化,畢竟的確有一些客觀因素在。
陸景華點了點頭:“嗯,我們看了下機組的操作,脫離跑道的速度什麼的都是正常的,處置也算及時,隻是道麵濕滑,沒有刹住。處理肯定是要處理的,不過,什麼程度我心裡有數。”
“嗯,你盯著就好,西南局那邊應該要過來過問一下吧?”
“那肯定啊。這事兒性質沒那麼惡劣,東北局也就沒有多管,讓西南局處理了。前麵不久西南局才打電話過來,明天來過來一趟。對了,還特意點名要跟你談談。”
“跟我?”這下徐蒼倒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跟我談什麼,又不是我犯事兒了。”
陸景華聳聳肩:“這我怎麼知道。哎呀,你就配合一下。隻是西南局來人就已經不錯了,要是總局航安司的人過來,那又是得雞飛狗跳了,配合一下,配合一下。”
徐蒼撓撓頭:“我怎麼感覺我是用做擋箭牌了?”
“不用感覺,就是的。”陸景華笑道:“對了,一會兒秦總要過來找你,你在這裡留一會兒,我先出去忙了。”
“哎哎,你跟調度室說一下,讓他們給我排個濱江的班,我要自己看看濱江那邊雪是不是真這麼大。”徐蒼囑咐道:“還有這事兒調查清楚了,下個冰雪天氣下的前輪轉彎凍結的可能性的通告。”
“這還要你說?通告初稿已經擬好了,我回頭複核一下就發了。”
說完,陸景華直接離開了屋子。
隻是這陸景華剛出來,迎頭就瞧見不遠處的空地上站著個略顯熟悉的倩影。陸景華一愣:“薇薇?”
“你這還真是忙得熱火朝天啊?”藍天航空客艙部經理辛薇薇款款而來,隻是那上衣最上麵那顆搖搖欲墜的紐扣無疑反應了辛薇薇是何等胸襟。
“都是瞎忙活。”陸景華迎了上去,臉上儘是笑容。
兩人關係不一般,稍一靠近,那股子戀愛的酸臭味就撲麵而來。
“忙不忙?不忙的話陪我走一走,藍天航空那邊有事兒要我轉達給你。”
“喲吼,讓你當信使啊?什麼開不了口的話啊,要特意讓你來說?”陸景華戲謔道。
不是運行副總裁來,不是飛行部總經理來,來了個客艙部經理,這什麼意思還不明白?無非就是看中了辛薇薇跟他的關係,想要打感情牌了。
不過,越是耍這種盤外招,越是能體現羅勇的心虛,這樣反倒是讓陸景華感覺到好奇了。
“走唄,邊走邊說。”辛薇薇率先走開,陸景華隨即跟上。
“聽說你們春夏航空取得了劍川機場的優先權?”沒走幾步,辛薇薇就開門見山。以她跟陸景華之間的關係,的確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這麼一說,陸景華一下子就品出來了,攤開雙手:“我也聽說你們要開東南亞的國際航線,該不會是為了這個來的?”
“如果要在劍川機場開辟國際航線,必須要取得具有當地機場優先權的航司的同意,這你不是知道的嗎?”辛薇薇歎了一口氣:“飛行部那邊要開宿務,其他的都準備好了,就卡在了劍川機場集團那邊。”
陸景華撇撇嘴:“所以讓你說服我,然後通過我讓徐蒼同意宿務航線,是這個意思吧?”
辛薇薇突然停下腳步,撲哧一下笑出來了:“這不是很明顯的嗎?能辦到嗎?”
“能辦到,可是我不想辦。”陸景華倒是實誠:“想必很快徐蒼也能知道這件事了,到時候,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自有決斷,不需要我來影響。”
“可你的確可以影響他的,以你們之間的關係。”辛薇薇斂去笑容,神情嚴肅道。
“薇薇,你不懂。”陸景華搖搖頭:“你不是飛行的,所以你感受不到徐蒼崛起的速度,所以也沒有敬畏感。你就沒有想到春夏航空憑什麼能獲得優先權?徐蒼已經是不可阻擋的大勢,我們隻需要跟在他後麵,就這麼跟著,就能達到以前不可想像的程度。”
“所以,不要試圖影響他,不要試圖做不符合自己位置的事情,隻需要跟在他後麵。”
辛薇薇不由皺起眉頭來:“你在怕他?”
陸景華沒有說話了,這就值得玩味了。
陸景華的反應落到辛薇薇眼裡,不由讓其感覺到訝異:“景華,就算春夏航空取得劍川機場的優先權,但畢竟不是三大樞紐,甚至連蓉府機場也不是。劍川機場的發展速度和潛力隻能將春夏航空供給為一個區域性的強勢航司。所以,你有必要這麼小心翼翼?”
“我說你不懂,你看到的就是冰山的一角,而你就以為是全部了。”陸景華認真道:“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直接影響徐蒼而不用擔心任何問題的就隻有一個人,而那人不是我。”
兩人四目相對,辛薇薇從陸景華眼裡看出來了很多東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起來,當初與他第一次見麵時,我對他還是低估了。”
辛薇薇第一次與徐蒼見麵是攜同夏疏月一起的,當時不僅僅是她與徐蒼第一次見麵,也是與陸景華的第一次見麵,自此也開啟了兩人的緣分。
“薇薇,不要在藍天航空待下去了,來這邊吧。這邊客艙部經理位子還在空缺中,或許礙於資曆你做不來第一任客艙部經理,但是繼任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辛薇薇不可思議道:“我花了那麼久才爬到客艙部經理的位置,你讓我說扔就扔?”
陸景華眼看辛薇薇還是看不懂局勢,急道:“藍天航空都要沒了,你還眷戀什麼?”
辛薇薇一怔,旋即眉頭緊鎖:“你在說什麼?”
就在陸景華和辛薇薇爭辯之際,留在屋中的徐蒼過得也不是很舒心,秦心過來了。
秦心沒有說飛機衝出跑道的事情,而是一進來就板著臉,在屋中尋了個椅子坐下,就這麼坐下,不說話。
徐蒼忍了五分鐘,頭皮都麻了。
好家夥,這脾氣當真是一點兒不變的。
重生前,他跟秦心結為連理,生活中如果秦心生氣了,她不會大吵大鬨的,隻會往那兒一坐,不說話,也不會有任何氣憤的行為。
然而,這種反應最是讓徐蒼感覺到難受。
最終,徐蒼還是敗下陣來:“到底怎麼了?你該不會是想知道劍川機場優先權的事情吧?”
秦心哼了一聲:“你自己不是心裡有數?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能有什麼回事,我就是幫了個小忙而已。”徐蒼還想敷衍,可在接觸到秦心冰冷的目光後,他隻能訕訕地摸摸自己的鼻子:“額,就是那個忙稍微有些難度。不過,我多厲害,還不是手到擒來?”
“徐蒼!”秦心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淡淡地喊了下徐蒼的名字。
徐蒼就跟條件反射似的,霍得一下站起來:“在!”
“雅加達那次你怎麼跟我說的,還想瞞著我,嗯?”秦心語氣不重,但是最後那個鼻音落在徐蒼耳朵裡,當真是誅心之言,心肝兒都是打顫的。
徐蒼很是無奈:“對我來說就是小意思啊,這不連皮都沒磕破嘛?”
“皮都沒有磕破,但是就不能說,是吧?”秦心反問。
“涉及那個......確實不方便。”
秦心揚了揚眉,好像那銳利的寶劍,她是如此冰雪聰明,一下子就理解了徐蒼話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