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很疲累,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住,但是這時候也該到了自己處理的時候。
“你沒問題嗎?”理查德·拜爾看徐蒼慘白的臉色,心中直打鼓:“或者,你還是按照計劃在進近.......”
“不用了!”徐蒼淡漠地看了一眼機長:“起身吧。”
機長也是注意到徐蒼虛弱的本質,儘管他很想將這個燙手山芋交給徐蒼,但是理智告訴他,徐蒼是撐不了太久的,最好的辦法是讓徐蒼保持休息到進近,而不是在如此早的時刻就讓徐蒼開始操心了。
於是,他沒有立刻起身,而是首先看向了理查德·拜爾。
理查德·拜爾歎了一口氣:“算了,起來吧。”
機長在這個駕駛艙中話語權最小,理查德·拜爾都這麼說了,那也隻能依從,於是趕緊解自己的安全帶。
很快,機長所在的右座被騰開,徐蒼由於左肩的槍傷,入座得很是艱難,加上飛機艙內傾斜,他是費了好一番氣力才坐上飛機的。
徐蒼隻有一隻手能動,根本係不了安全帶。
理查德·拜爾看到之後,先行解開自己的安全帶,然後側過身子給徐蒼幫忙,同時歉意道:“徐蒼,不好意思,最後還是要交給你。”
很快,安全帶係好,徐蒼右手把住側杆,看樣子是要試試動一下側杆。
可就是這麼一個小動作,嚇得剛坐上觀察員座位的機長尖叫起來:“不要動!”
機長或許也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高了,後麵一句降了音量:“我是說.......剛才我就是稍微動了一下側杆,我可以肯定如果在正常的情況飛機絕對不會形成超過十度的坡度,但是.......”
“最終卻成了現在的情況?”徐蒼皺了下眉。
“先是我這邊的側杆先出問題的。”理查德·拜爾補充道:“空客的電傳操縱是經過協和飛機檢驗的,在超音速的複雜環境下都能穩定運行,應該說在穩定性上是值得信賴的。而且,空客的電傳操縱版本是經過優化的,應該具有更強的抗電磁乾擾的特性才對!”
“如果不是傳輸電纜的問題,或許是飛控電腦出故障了。”徐蒼右手輕輕地撥弄著上麵的發話按鈕。
側杆的操縱電信號並不是直接作用到舵麵液壓調整係統的,而是經過飛控電腦處理後才會產生作用的。
要是飛控電腦本身在處理操縱信號上就出了問題,那就相當於一個人的腦子出了問題,反應到手腳活動上自然會出現各種非本願的情況。
“如果是飛控電腦.......”理查德·拜爾眼睛一亮:“如果是飛控電腦出問題的話,那要不要進行重置?”
機長不可思議地問道:“拔跳開關嗎?這個沒什麼影響嗎?”
不管是空客,還是波音都極其不推薦在飛行途中拔跳開關,僅僅在某些特殊情況下,通過拔跳開關來複位一次。
對於跳開關的操作,通常隻能在機務在場,且在地麵維護時進行。
跳開關影響的東西太多,一旦在空中操作,很可能會出現為了解決一個故障,從而引發其他兩個或者更多的故障的情況。
理查德·拜爾也想到了這個問題,至少現在飛機是經受不住更多的問題了,於是他還是習慣性地將決定權交予到了徐蒼手上:“徐蒼,你說呢?”
徐蒼舔了下乾澀的嘴唇:“太早了,現在拔跳開關太早了,還沒有到那個時候。”
“那現在飛機的情況?”理查德·拜爾憂慮問道。
現在飛機的側杆就跟定時炸彈似的,誰都不敢碰。雖說這顆炸彈不碰應該也不會炸,但是也不能一直不管它吧,那不就是一柄達摩克裡斯之劍?
而且,飛機坡度太大了,要是出現了劇烈的氣流衝擊,要是方向更好跟飛機坡度一致,兩相疊加之下,飛機可能維持不了,從而真的出現接近於倒扣的情況。
徐蒼是做過飛機倒飛的操作的,但是這不代表對於大型客機來說,飛機倒飛不是一個常規的操作,這依舊是存在巨大的風險的。
可要是不重置飛控電腦,理查德·拜爾不曉得還有什麼處置辦法。係統都不可用了,以致於無法得到故障處置指引。
“我動一下側杆?”徐蒼覺得還是親自體驗一下比較好:“你說的不錯,相較於傳輸電纜上的問題,飛控電腦出問題的概率可能更大。但是,我更傾向於這種故障是間歇性的,而不是持續性的,我嘗試一下?”
彆說機長了,理查德·拜爾的反應也明顯很應激,頗為緊張:“徐蒼,要不還是算了,一旦出現了預料之快的狀態變化,我們無法控製飛機。”
“不是還有油門和方向舵嗎?利用差動油門和方向舵修正不了飛機嗎?”徐蒼反問道。
現在徐蒼身上沒力氣,踩不太動方向舵,而是油門在他左邊,他左手動都不能動的,隻能讓理查德·拜爾來。
對於徐蒼來說,僅僅依靠油門就能完全操縱一架飛機,更何況還有方向舵輔助,那難度更是下降了不少。
但是,這種對於徐蒼來說很自然的事情放到理查德·拜爾這個級彆的飛行員來說就已經是相當具有挑戰性的操縱了。
理查德·拜爾臉上的肌肉僵了僵,最終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輕歎一句:“可以的話,還是不要動側杆,可以嗎?”
徐蒼愣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點了下頭,直接揭過了動杆的念頭。
但是,問題是始終存在的,他總不能真的一直將之無視吧,不然飛機就得始終在天上打圈了。
“最後一個操縱動作是由右側側杆來完成的?”徐蒼忽地問道。
理查德·拜爾點點頭:“是的。”
“那你抑製掉我這邊的側杆信號。”
跟波音的操縱不一樣,空客兩邊的操縱側杆並沒有剛性連接,兩邊的操縱是可以產生疊加的,隻不過,兩者的疊加不能超過操縱極限範圍。
不過,如果兩邊側杆同時在輸入操縱信號,那麼就會出現“雙操縱”的警報。但是,現在電氣係統的故障波及,警告係統也受到影響,不會產生警告聲。
兩邊同時操縱在空客飛行裡是極其忌諱的,為了防止意外的雙操縱問題,在兩邊側杆的一側會有一個紅色按鈕,不管是左邊,還是右邊,隻要握上側杆,那個紅色按鈕就是在大拇指一邊。
這個紅色按鈕有兩個作用,一個是提供手動斷開自動駕駛的功能,另外一個是取得操縱的優先權。
在較短時間內持續按壓紅色按鈕的一側的側杆獲得操縱優先權,如果在正常情況下,會有電子報警,提示機組左邊還是右邊取得了優先權,同時在另外一側的機組前方出現紅色警告標識,意思是你這一側的操縱權被暫時抑製了。
要是持續按壓側杆的紅色按鈕超過四十秒,那麼就會徹底抑製另外一側的側杆信號,想要恢複的話,需要進行一些額外操作。
長時間抑製一方的側杆並不是一個常見的操作,也不是應對操縱信號故障的解決辦法,這僅僅是徐蒼的經驗之舉。
理查德·拜爾自然知曉這並非什麼標準或者推薦的程序,但是徐蒼這麼說了,他就聽著,畢竟這似乎算不上什麼危險的動作,即便是在抑製後,依舊有辦法可以恢複。
“好的!”
按照徐蒼的要求,理查德·拜爾開始按下自己一方的側杆紅色按鈕。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默數超過四十秒後,駕駛艙中並沒有任何指示,當然這是在故障情況下,但是隻要側杆工作邏輯正常,那現在徐蒼那邊的側杆就該是被抑製了。
徐蒼等了一下:“理查德,動一下側杆,小幅度的。”
理查德·拜爾嘴角抽了一下:“最終還是要動杆嗎?”
“如果飛機出現了預計之外的狀態變化,油門收到三分之二的位置,不要再繼續操縱輸入,這樣的話,飛機不會出現大問題的。”
“真的?”理查德·拜爾很是懷疑。
徐蒼擠出一絲笑容:“你應該相信320的穩定性,在高度足夠,油門合適的情況下,它會自己修正過大的狀態偏離的。就算是要重置跳開關,最後你還是要嘗試動一下杆,這是驗證的必要步驟。”
理查德·拜爾無言以對,沒錯,不管做什麼,最後都是要驗證的,這一步是避免不了的。
“那我動了,就偏一下。”理查德·拜爾舉手向徐蒼演示了一下自己將要左扳的幅度,深吸一口氣,猶豫了下,輕輕地將側杆往左撥弄了一下,幅度非常之小。
說實話,不但是理查德·拜爾,後麵坐著的機長心臟都提起來了。但是,令他們感覺到驚喜的是,飛機並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狀態變化,而是似乎按照理查德·拜爾的操縱減小了些許坡度。
理查德·拜爾怔了一下,旋即大喜:“有用,好像好了!”
“等一會兒,然後還是按照剛才的幅度修正飛機狀態。”徐蒼也是鬆了一口氣,完全抑製一側的側杆信號是他急智之下的嘗試,其實沒有任何現實的根據,完全屬於無奈之舉。
慶幸的是,結果真的有用。
如果這都沒有,那麼徐蒼就該隻能用油門去落地了。
並不是說徐蒼不能做,而是現在徐蒼的情況很差勁,阻礙他的不是技術,而是他的身體。
徐蒼猜測可能是太陽風暴抑製了一部分飛控電腦的計算性能,就跟大腦宕機了似的,不能過快,過頻繁地給它輸入信號,隻能間隔片刻,同時小幅度輸入操縱信號。
但是,剛才理查德·拜爾和機長其實也沒有進行過量操縱,但是依舊出現問題了,所以其中原因還並不是很清晰。
當然了,管他原因是什麼,機組並不需要在任何時候都搞明白,隻要知道現在已經在修正偏差了,那就足夠了。
儘管修正速度比較慢,但是,一切都是在往著好的方向發展,不是嗎?
理查德·拜爾稍稍調整了下情緒,現在徐蒼已經替他走好了最為重要的第一步,後麵的事情就交給他吧,至少對於這樣的操作,他還是有信心的。
“我先將飛機改平。”理查德·拜爾說了一句。
儘管在這個時候,飛機還存在大坡度,但是理查德·拜爾倒是信心十足。
不過,在此之前,他需要先調整下飛機的油門。
由於坡度的減小,升力的分解少了一些,這時候就不需要那麼大的油門了,為了維持飛機高度保持,理查德·拜爾需要調整一下油門,準確來說是收一點。
沒有發動機數據,理查德·拜爾隻能憑借感覺稍稍將油門杆往後帶了一下。
這本是一個相當常規的操作,然而,令得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明明是收油門的操作,但是驀然間,一號發動機陡然轟鳴而起,推力毫無預兆地迅速增加。
問題是,隻有左邊的一號發動機增加了推力,從而在瞬間形成了推力差。
如果在正常時刻,這種突然產生的推力差頂多就是頃刻間形成巨大的偏流,還算是可控的,就跟單發發生時候差不多。
可現在不是正常時刻,飛機本身就存在巨大的右坡度,左邊發動機推力遠大於右邊發動機,這樣就使得飛機被帶著坡度瘋狂增加。
而且,由於一號發動機油門增加過多,在總油門過度增加的情況下,飛機機頭上抬。如此情形下,飛機直接往右斜著倒栽下去。
螺旋!
在種種無法預料的操作下,n3102竟然誤入螺旋了。
理查德·拜爾或許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情況,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相較而言,徐蒼的反應就很快了,即使他的身體狀況很不好。
他抬了下左腳,想要在第二圈前抑製住飛機的螺旋。
在螺旋起始,飛機轉化的勢能還不多,速度沒有累積得很大,改出相對容易一些。
如果徐蒼在正常身體狀態下,他有把握在第一圈就能改出來,但是客觀身體條件限製,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拍,但是大略還是來得及的。
然而,意外並未停止,飛機在一圈轉動後,變得急速俯衝,如此恐怖的下墜使得徐蒼全身的血液在慣性作用下衝擊到上肢,他隻感覺原本就異常之快的心跳好像要爆炸了似的,接著,原本已經緊急止血的左肩繃帶霎時間綻放出濃烈的血花來。
血液積於上肢,這讓徐蒼上肢血壓陡然增加,肩部傷口就跟宣泄的閘口一樣,就算被包紮了,還是有著大量的血液被擠了出來。
徐蒼本來就失了不少血液,這一下,他隻感覺天旋地轉,腦袋沉沉的,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不自覺地,徐蒼腦袋耷拉了下來,目光所及,他卻是發現自己右手指甲上逐漸泛起青紫色。
這一下,徐蒼心臟沉到了穀底。
紫紺!
他看不到自己嘴唇的顏色,不過如此指甲上已經出現紫紺了,那麼相信他的嘴唇如今也該是青紫色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躁意襲來,這不是徐蒼真實的情緒,而是受到了生理因素的影響。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因為這是.......休克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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