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彆取笑我了。”想起差點成了黑皇帝女婿的糟心事,透特乾笑了兩聲,“而且您不也選擇獨自美麗嗎?”
“您說話總是這麼中聽。”奧爾尼婭微微一哂,“在您口中,婚姻還能是一種選擇,而不是一樁交易,一枚籌碼。”
透特心裡咯噔了一下。
“在幾次爭論之後,皇帝陛下提出了一個方案,那就是聯姻,我本人成為帝國的皇後,與祂共享錨點,我的族人會享受和皇室同樣的尊榮,在選擇領地,受封官職等方麵享有優先權……”
奧爾尼婭觀察著透特的表情,“您看起來似乎不是很意外?”
透特苦笑了一下,“我也不是第一次了解皇帝陛下,不,統治階層對婚姻的態度。”
“但您看起來並不習慣。”奧爾尼婭半開玩笑地說,“難不成您在內心深處渴望一份純粹的愛情?”
“不,我不結婚隻因享受獨身。”
“隻是因為享受一種生活方式,您便拒絕了皇帝陛下的撮合?”
透特輕咳了一聲:“您聽聞了很多啊。”
“宴會上的人們總會在不經意間吐出有趣的隻言片語。”
日光在不知不覺間偏移,距離在不知不覺間拉近。在透特意識到這個距離有多曖昧前,那股馥鬱卻不甜膩的香水味再一次包裹了祂,祂就像掉進了一張無形無影又無處不在的網。
“律師總是很善於描述美好的前景,而這個國家看上去也是一個光芒萬丈的龐然大物,成為它的一份子可謂與有榮焉。”
“所有人都相信它將永垂不朽,可這些人中,又有誰目睹過盛極後的傾塌?”
“在您的窺秘之眼看來,這份盛景的虛實各占幾分呢?”
奧爾尼婭的聲音變得繾惓,就好像情人間的低語,幾乎要讓人忽略這番話的內容有多危險。
“……”
透特雖然沒有說話,但祂的心思開始不受控製地順著奧爾尼婭的話往下走。
這份盛景的虛實……各占幾分嗎?
遼闊的版圖,高聳入雲的巴彆塔,金碧輝煌的宮宇,所向披靡的軍團,臣民的聲聲稱頌,他們高高舉起盈滿瓊漿的酒杯,齊聲說:“敬我們的帝國!敬我們的皇帝!”祂所見所聞的一切無一不在彰顯著這個國家的偉大,彰顯著所羅門的功績。
但這份功績的光芒再燦爛,也始終是封建主義的產物,始終是森嚴的階級製度下的產物——作為一個在社會主義社會長大的青年人,祂始終銘記著這點。
封建製度最大的弊端就是統治者的權力太過絕對,而在皇帝和貴族壟斷了神之途徑的前提下,這份“絕對”的意味就更加明顯——因為他們不必擔心被推翻,被斬首,被釘上曆史的恥辱柱,而這意味著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對待人民。
祂知曉那藏在光線之下的齷齪,也目睹過榮光背後的陰影。
有的領主會為了大擺排場提高稅率,造成領民不堪重負而死後又推給某個虛無縹緲的拜朗間諜,也知道地方官員在收受賄賂後便對惡魔家族買賣人口的行當視而不見,還知道某些風月場所會以“救濟”的名義收納相貌姣好的平民小孩,並稱他們都是“自願的”……
相比光輝年代,人們穿上了更妥帖的衣服,吃上了更精致的食物,製定了更繁複的禮儀,但他們並沒有變得更文明,而是變得更虛偽。
在透特有所察覺之前,一種無動於衷的冷漠便開始在這個國家的上層蔓延開來,普通人不再是“人”,而是一種貨物,一種材料,一種隨時可以被補上的消耗品。
可人民才是國家的大多數,才是國家的基石。
一個不注重基石的國家,又怎麼會長久?
祂聽見內心的陰影在低語,陰影迫切地想用祂的口,對奧爾尼婭如是說——
“親愛的,那不過是一個龐大的幻影,與其沉醉於它虛無的歡愉,倒不如期待它轟然潰散的那天。”
透特的嘴唇翕動了兩下,還沒等祂說出個所以然,有什麼東西就咬了一口祂的手指,刺痛讓祂瞬間恢複到清醒的狀態。
祂垂眼一看,一隻透明的時之蟲正纏在自己的手指上,責備似地甩了甩帶環節的尾巴。
“您說笑了。”
透特用拇指摸了摸那隻時之蟲的腦袋,同時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
“我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天使之王,如何能評價如此偉大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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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您不是……”
“哎呀,你們認識嗎?”
學派的食堂裡,伊莉莎·斯蒂亞諾正要和在用早餐的奧利維亞打招呼,卻在她身邊發現了一個眼熟的身影,正是昨天那名作巫師打扮,戴單片眼鏡的女子,隻不過她現在將單片眼鏡取下來了,用絲絹慢條斯理地擦拭著。
“你好啊,小姐。”
女子將鏡片卡回眼窩,“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您?”
“您叫我伊莉莎就好,敢問您的大名?”
女子微妙地遲疑了一瞬,隨即吐出一個頗具異域風情的名字。
“蒙娜麗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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