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甕城無需留出城門,無須太高,也無須築得太堅固。”
說到這裡稍稍一頓,閻應元又說道:“隻需築一道兩丈高,一丈寬的土牆即可,將角樓內區域圍成一個方圓三十步之封閉甕城,城頭上多備柴禾麥秸硫磺火硝等引火之物,一俟建奴從角樓缺口處湧入,即施以火攻之法!”
“啊?又是火攻!”支廷諫聞言凜然。
……
此時,屯齊、何洛會還有阿山這三個固山額真,還有兩白旗以及鑲藍旗的十幾個梅勒章京、巴牙喇纛章京已經聚集在多鐸跟前,正在議事。
身為統帥的多鐸已經得了臆症,這一路大軍的去留就隻能由他們這些貴族議定,這也是建奴曆來的規矩。
其實主要還是看三個固山額真。
何洛會雖然是個馬屁精,但其實能力是不錯的。
何洛會說道:“山陽城之戰打到現在這個份上,撤是肯定不能撤的,這不光是咱們八旗兵的麵子下不來,更加關係著徐州戰場的勝負成敗,如果咱們籌不到糧,徐州的大軍能拿什麼持續圍困徐州?靠屯田嗎?”
阿山皺眉道:“就算是屯田,也總得有人種田。”
何洛會說道:“所以,山陽之戰必須繼續下去,崇禎藏在那什麼山陽庫裡的幾十萬石軍糧必須得搶到手,這點沒得商量。”
屯齊冷然道:“這不用你說,可問題是怎麼打?”
阿山接著說:“還有個問題,咱們剩下的糧食最多還能支撐半個月,如果在半個月內還是拿不下山陽城,到時候怎麼辦?”
何洛會和屯齊聞言立刻就沉默了。
最後還是鑲白旗梅勒章京石圖說:“要不這樣,大軍仍舊留在山陽,繼續攻城,由我率領五牛錄的旗丁,到周圍去搜集糧食,我就不相信,明狗真能把山陽城方圓幾十裡內的糧食都搜集到城裡去,連一粒都沒有落下。”
何洛會當機立斷道:“成,那你就率五牛錄去搜集糧食,現在就去。”
“嗻!”石圖起身,單膝跪地衝多鐸打了個千,隨即轉身匆匆離去。
何洛會又道:“好,那現在的問題就是,接下來怎麼打?我的意見,是繼續對八個角樓實施破拆,你們覺得呢?”
屯齊冷然道:“破拆這沒有問題,但是我們鑲藍旗已經破拆了六日,也付出了陣亡上千旗丁的慘重代價,所以接下來該輪到你們兩白旗了。”
“你這說的什麼話?”阿山怒道,“山陽之戰就你們鑲藍旗死了人?我們兩白旗死的人更多,隻今天就戰死了整整七個牛錄!”
屯齊反駁道:“我們還死了兩千多包衣。”
阿山大怒道:“我們兩白旗死的包衣有三千多!”
“行了,你們爭這個做甚?很光彩嗎?”何洛會沒好氣道,“山陽之戰打到現在,局勢於我已極為不利,所以這時候我們絕對不能再內耗,而是必須同心協力共渡難關才行,所以我們不妨采取一個折衷的法子。”
“什麼法子?”阿山和屯齊同聲問道。
何洛會說道:“兩白旗各自負責破拆六處角樓,剩下的那兩處角樓由鑲藍旗破拆,再約定好,哪一個旗首先破拆得手,第一天就隻準許這個旗入內洗劫!”
“同意。”屯齊冷然說道,“我們就負責運河邊的兩個角樓。”
商議好了後,三個旗就接著實施破拆。
破拆的同時,繼續加高掩護用的土台。
……
殘酷的破拆又持續了六天。
兩白旗和鑲藍旗都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明軍鄉勇的傷亡也是不小,更糟糕的是,猛火油已經全部用完了。
現在隻能被迫使用稻草球、麥秸球還有萬人敵。
但是殺傷效果就要比猛火油差了不少,於是破拆的速度明顯加快。
轉眼間時間來到三月廿四,傍晚時分,建奴終於撤回大營,也把楯車拖了回去,堅守在角樓上的明軍鄉勇都癱坐在地。
山舊之戰持續到現在,已經有半個月。
陣亡的加上負傷的鄉勇已經超過五千。
隨著人員減少,每個鄉勇的負荷也就相應增加。
所以經曆了一天的惡戰後,守在城頭的鄉勇都有一等虛脫的感覺。
閻應元也很累,但是他不能坐下休息,還得收斂陣亡鄉勇的遺體,安頓負傷的鄉勇,還要檢查並且補充各種守城物資。
檢查到東南角樓時,正好遇到支廷諫。
“縣尊?”閻應元訝然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皕亨,你看那邊是什麼?”支廷諫指了指南邊。
閻應元順著支廷諫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神情一凝,他最擔心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建奴終究還是派出偏師去周邊鄉鎮洗劫了。
從馬車碾過地麵時留下的車轍來看,這一趟建奴顯然是滿載而歸。
“皕亨,我剛才已經數了,一共是兩百四十多馬車。”支廷諫道,“若一車裝七石,那便是一千九百石糧食,足夠建奴大軍吃三天而綽綽有餘。”
頓了頓,又道:“所以我就不明白了,糧食哪來的?”
“縣尊真不知道?”閻應元對此卻顯然早有心理準備。
“本縣如何知道?”支廷諫估計是真不知道,搖頭道,“皕亨你知道?”
“在下略知一二。”閻應元哂然說道,“無非就是那些縉紳宗族信不過朝廷,不願意將所有的糧食運來府城,而是找地方藏起來,結果被建奴找到。”
“這些人真該死。”支廷諫跺著腳說,“他們這是資敵,資敵!”
閻應元淡然說道:“縣尊,現在說這些已然是毫無意義,與其在這怨天尤人,我們還是儘可能的多準備一些引火之物,在即將垮塌的角樓給建奴迎頭痛擊!”
“噢,對。”支廷諫如夢方醒,說道,“眼下確實不是跟這些人算賬的時候。”
目送支廷諫離開,閻應元心道,何止眼下不是算賬之時,既便是山陽守住了,既便是黃淮防線也徹底守住了,也不到算賬的時候。
聖上的國策就是倚重江南的縉紳宗族。
不過從長遠來看,這些人早晚會被清算。
閻應元不光打仗智計百出,政見方麵其實也是眼光獨到,他甚至已經看出了崇禎未來的施政方略,從當初崇禎下的討虜詔就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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