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卯時一刻,五萬多考生便全部到齊。
雖然距離卯正時分還有三刻鐘,但是早就已經到場的副主考朱慈烺便示意考生們可以提前進場,太子仁慈,覺得考生們站著有些累。
五萬多考生在勤王士子引領下有序進場,很快找到各自坐席。
考生正襟危坐,連咳嗽都不敢,隻有維持秩序的勤王士子在反複重申考場紀律:不準交頭接耳,不準喧嘩,不準結交監考。
但是可以磨墨,提前鋪好試卷。
大校場上便立刻響起翻動試卷的簌簌聲。
然而讓所有考生失望的是,試卷隻是空白試卷,且隻有一張。
看到這,不少考生便在心裡說一聲苦也,怎麼隻有一張試卷,連草稿紙都沒有?這要是寫錯了或者沾了墨,豈非就要落榜?
在考生們忐忑不安的等待之中,時間來到卯正。
崇禎珊珊來遲,這狗皇帝昨天晚上宿在烏衣巷,荒唐了一宿。
拖著略微有些沉重的步伐,崇禎登上了校閱台,在台上站定。
站在校閱台前緣往下俯瞰,但隻見五萬多張考桌整齊的擺開,五萬多個考生正襟危坐向他投來敬畏中帶著崇拜的目光。
所謂大地如棋局,生員當棋子,說的就是這個。
當下崇禎便從衣袖之中取出一本線裝書,是一本論語精校本。
離校閱台最近的考生見了頓時眼前一亮,看來考題出在論語!
當下這些考生便絞儘腦汁,開始思量皇帝有可能會選哪一句?如果選了這句,又該如何破題?哪怕隻是比其他考生多構思片刻也是極好的。
然而,崇禎隻是隨意的翻了幾頁便又把論語合上。
然後崇禎便朗聲說道:“這次考試的考題,便是論語!”
“啊?”站在校閱台下的高起潛、盧九德還有幾十個大嗓門的士子便是一愣。
考題便是論語?聖上,你違規了,考題隻能選擇論語、孟子、大學、中庸中的某一句或者某一段,但不能直接拿論語當考題。
哪有拿論語當考題的?這也未免太簡單了。
拿論語當考題,就算讓童生來考,也能閉著眼睛破題。
“啊什麼啊?”崇禎臉色垮下來,哼聲道,“耳朵聾了,考題是論語!”
“是!”高起潛、盧九德一個激泠,趕緊尖著嗓子高喊,“萬歲爺說了,今科國子監試的考題便是論語,論語!”
幾十個大嗓門士子紛紛跟著大吼:“考題是論語,論語!”
很快,號子聲便傳遍整個大教場,傳進每個考生的耳朵。
整個考場頓時一片嘩然,就論語?這也未免太簡單了吧?簡直白送啊!著了,今科我是必中的了,我要進國子監了,哇哈哈!
當下考生們便揮毫潑墨,開始謄寫。
沒錯,這樣的一道考題,根本不用醞釀。
雖然從未見過拿論語做題的範文,但這根本難不住他們,他們中間最年幼的都學了五年以上程文,還能寫不出來這?
……
與此同時,在內閣值房,四位閣老及兩位堂官正在商議國事。
在一個月前的廷推之中,前禮部尚書王鐸最終落選,張慎言、孟兆祥、錢謙益三人得以入閣,分彆成為次輔、三輔以及四輔。
在上個月,除了內閣輔臣的廷推,還進行了六部堂官的廷推。
最終範中傑在晉升吏部左侍郎短短不到半年之後,再次晉升吏部尚書,王鐸則得以原複原職,仍擔任禮部尚書一職。
身為赴難九卿之一的吳麟征又得以上了個大台階,繼不久前晉升詹事府詹事之後,再次晉升戶部尚書。
這次參與內閣會議的是戶部尚書吳麟征還有兵部尚書呂大器,所商議的事情就是如何處理從偽順那邊交易得來的一萬匹戰馬。
說起這一萬匹戰馬,就又得說起上個月的那次黨爭。
史可法已經被處死,但是解學龍也落了個失足落井,最終讓三輔路振飛撿了一顆落地桃子,一下就從內閣三輔變成內閣首輔。
路振飛當上首輔後便立刻促成了與偽順之間的貿易。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談成的結果是大明朝拿出一百萬石糧食,換取偽順的一萬匹好馬、兩萬頭牛以及十萬隻羊。
這個價格,肯定是大明占了便宜。
因為到了崇禎朝時,一匹好馬就值將近一百兩銀子。
所以說隻是一萬匹好馬就已經抵得上一百萬石糧食,另外的兩萬頭牛以及十萬隻羊相當於白送給大明。
偽順的使節很生氣,卻無可奈何。
因為這次交易是他們有求於大明。
然後到了昨晚深夜,湖廣總督何騰蛟送來了二百裡加急,說偽順已經把一萬匹好馬、兩萬頭牛以及十萬隻羊如數交割給大明。
議事廳內,路振飛很愜意的坐在正中間的太師椅上。
次輔張慎言、三輔孟兆祥還有四輔錢謙益分坐左右,至於兵部尚書呂大器和戶部尚書吳麟征則沒有座位,隻能站著。
路振飛說道:“再過半個月就年休,看來偽順的這批羊肉是趕不上給京中的官員發放年節禮了,本來呢,仆還想著在年休之前給大家發幾隻羊,犒勞一下大家在過去這一年中的辛苦付出,順便也為來年的差事提一提勁,這下是泡湯了。”
“首揆仗義。”錢謙益一臉諂媚的道,“不過就算是節後發放羊肉,效果也是一樣的,京中大小官員仍會感激首揆你。”
路振飛擺了擺手又說道:“先說正事,這一萬匹戰馬到底如何處置?”
張慎言、孟兆祥還有吳麟征都是眼觀鼻,鼻觀心,這事情有些敏感,還是彆急著當這個出頭鳥的好。
這一萬匹馬之所以難搞,就在於有一樣事權沒有跟內務府劃分清楚。
具體就是兵部的事權跟內務府高度重疊,現在兵部的事權基本喪失,無論是募兵還是對外征戰都是內務府全權決定。
或者說由皇帝一言而決。
所以這一萬匹戰馬作為寶貴的軍用物資,到底歸兵部處置,還是交給內務府處置?
路振飛其實早有了答案,但他還是想聽聽其他內圖輔臣以及戶部兵部堂官的意見,免得禦史言官又罵他說搞一言堂。
看到幾個人都不肯說話,路振飛直接點名。
路振飛扭頭問呂大器道:“大司馬,你的意見呢?”
“下官唯內閣馬首是瞻。”呂大器不假思索的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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