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翠正蹲在地上替魏嬿婉捶著腿,忙笑著道,“怎麼會呢?主兒年輕貌美,哪像舒妃眼浮麵腫,口歪鼻斜的。”
魏嬿婉丟下手裡的小鏡子,懶懶道,“舒妃哪裡有你說的那麼醜,本宮看她除了麵色蒼白些,也沒什麼大礙啊!連帶著十阿哥也與一般嬰兒無異,莫不是咱們那藥沒用吧?”
春嬋正端了茶水上來,道,“應該不會吧。許是舒妃才剛剛生產的緣故,一時看不出什麼。待過段時間,舒妃出了月子,十阿哥再長大些,效果就明顯了。”
“哼,最好如此。瞧皇後今天那高興樣兒,就好像她自己生了孩子一樣。她越是高興,我就越是氣不順!”
春嬋忙勸慰道。“主兒消消氣,皇後娘娘都已經伺候皇上二十年了,始終未孕,想來今生許是沒這個福氣了,倒是主兒還年輕,好好調養著身子,來日定是會有許多子嗣承歡膝下。”
雖是奉承之語,然魏嬿婉聽在耳裡還是覺得舒坦,慢慢的緩和了神色。
日子平靜的過著,舒妃誕下十阿哥後一直悉心的養著孩子,調養身子。雖是提早進行了催產,但舒妃身子本就虛弱,加之孕後期又被用了藥,儘管如今安然誕下了十阿哥,到底身體也還是受了損傷,太醫言道,日後需耐心進補,且五年內不能再孕育子嗣。
太後當日便發了話,十阿哥將由她親自撫養。不過因為感念舒妃生子不易,便準許舒妃出月後再把十阿哥送去慈寧宮。舒妃心中雖有不舍,但到底也知道,太後能撫養十阿哥,於她於十阿哥都是體麵,且也不容她拒絕。雖還是在紫禁城中,到底不比在自己身邊能日日見到,便也隻能趁著月子期間,多多的抱著疼著十阿哥,貪婪的享受這為數不多的母子天倫。
待到意歡出月,十阿哥依言被抱去了慈寧宮,當日給意歡下藥之人卻始終未查出來,好在意歡與十阿哥如今倒沒什麼異樣,此事便也暫時放下了。意歡除了麵色還有些蒼白之外,並無什麼不適。月子裡,江太醫又為她斟酌了幾味藥膳,吃了一段時間,倒是漸漸得補上了之前孕期裡的氣虛血虧。如此又過了半月,意歡的綠頭牌也被重新掛了起來。
彼時,金玉妍又懷上了她的第二個孩子,這個喜訊足以讓曾經一度因降位而惴惴不安的她再度趾高氣揚起來,對於一個入宮便恩寵不斷的女子,在三十八歲的年紀再度懷孕,的確是讓人萬分欣喜的。皇上高興之餘,又晉了她為嬪。
一日,酷暑炎炎的天氣下,嘉嬪興致懨懨地看著嬪妃們一一向如懿請安,一手搭在腹部,似笑非笑地看著如懿,許久不肯起身。
如懿久在宮中,怎肯為這一點兒小事向她發作,遂也隻是微笑,“若嘉嬪伺候皇上伺候得手足酸軟,本宮也不勉強嘉嬪了。”
金玉妍迎著她的目光站起身,慢悠悠撫著平坦的小腹,驕傲地抬起臉,“讓皇後娘娘費心了。臣妾隻是又有了身孕,所以起身才有些遲緩……”她說著,便作勢欲嘔,趕緊有宮女七手八腳地替她端茶的端茶,撫背的撫背,忙作一團。
純貴妃很有些看不上金玉妍的矯情樣子,拿絹子掩了掩鼻子,轉過臉去,一旁麗貴人笑道,“嘉嬪姐姐可是要好好保養才是呢,畢竟這個年紀還能遇喜,也是不易啊。”她說得輕婉,但咬在“這個年紀”四字上,讓一眾妃嬪都都忍不住哧哧地笑了起來。
嘉嬪並不理會她們,隻是微斜了鳳眼,瞟著魏嬿婉道,“其實本宮的雨露之恩哪裡比得上魏貴人呢,誰不知道如今魏貴人最得盛寵,隻是魏貴人的肚子似乎有點兒不大爭氣啊。”
魏嬿婉心中亦有些不悅,“妹妹還年輕,自然不急於子嗣一事。”
嘉嬪輕蔑地笑了笑,傲然道,“是麼?”
如懿含著淡如浮雲的笑意,徐徐道,“嘉嬪不是第一次做額娘的人了,也不當心些。有話慢慢說就是了。”
嘉嬪嬌俏一笑,直視著如懿,以倨傲的姿態相對,“臣妾已是懷著第二子了,讓皇後娘娘費心,實在是過意不去。說來,皇後娘娘自己都沒有孩子,還要顧及臣妾的龍胎,恐怕真是費心不少了。”
如懿太陽穴的青筋倏地一跳,眼裡閃過一絲黯然,容珮便笑道,“皇後娘娘是所有阿哥公主的嫡母,自然是把每一位皇嗣都照顧得妥妥帖帖的。除了皇後娘娘,還有誰能、誰配操持這份心呢?隻要嘉嬪自己當心,龍胎在您肚子裡自然是安安穩穩的。”
金玉妍的眼風在容珮臉上淩厲一轉,笑著扶了發髻上的赤金流珠累絲簪,“可不是。皇後娘娘是所有皇嗣的嫡母,為了公平照顧,不偏不倚,哪怕委屈自己些暫時沒有孩子,也是應當的。到底臣妾見識短淺,不及娘娘宅心仁厚,思慮深遠。”
金玉妍嘴上這樣說,手卻搭在自己腹部,露出無限得意之色。如懿微微黯然,臉上卻維持著一個皇後應有的威儀與和藹。待嬪妃們三三兩兩離開之後,白蕊姬與海蘭意歡留下來勸慰如懿。
意歡瞥了一眼金玉妍的背影,“瞧她那副矯情樣子,像誰沒懷過孩子似的。”
白蕊姬也道,“皇後娘娘很是不必在意嘉嬪的話,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也隻能靠肚子裡的孩子撐著了。論榮寵,皇上對她大不如前,加之麗貴人也是玉氏貢女,年輕貌美,又與她不睦,彆看她表麵這般倨傲,其實內裡早已焦灼不堪。”
海蘭拍著如懿的手道,“姐姐放寬心,您是皇後,自然是會有嫡子的。再不濟,我們的孩子都是姐姐的孩子。”
如懿也知她們的心意,終是勉強的笑笑。金玉妍雖已三十八歲,到底如今也懷了第二個孩子了,而她也已三十三了,卻還一個孩子都沒有,不知是否真是早年傷了身子,竟讓她一生都不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麼?這般想著,隻覺得酷暑難耐的夏日都仿佛變成了寒風刺骨的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