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王夫人和那男人打機鋒般的交談,話裡藏話,芷鳶定是全聽取了表麵上的意思。
“難道哥哥是說,那男人不是好人?”
“是不是好人還不知道,但是他們所說的話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把真正想說的話藏起來,雙方全靠猜,這種非常不直白的交流方式,就是那些玩弄心術詭計多端之人最喜歡的。”
芷鳶卻是坦然道“有哥哥在,芷鳶隻需將這些難懂的話複述出來就好啦。”
蘇異微微一愣,無奈笑道“那倒也是。”
話畢,他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男子看似在勸說王夫人走回頭路,但話裡十分明顯帶著脅迫之意。船上的孩子落水的意外,就算不是他們所為,定也與他們有著一定的關聯。如果王夫人要堅持走下去,她的公子說不得會在路上遭遇各種類似的危局,會不會喪命不知道,但最終肯定會逼得她喪失前行的勇氣。
現在王夫人決定往回走,母子無恙,也算是能給殷楚楚一個交代了,省得她老是說自己沒有俠義之心,蘇異心道。
而那位程大人,賈師爺隻透露了他與王家那位公子落水一事有關,卻沒說到底是怎麼個有關法。
假設是程常卿想下黑手,而另一方人馬從中作梗,前去勸說王夫人回避危險。那這個程常卿多半是個狗官無疑,此事便就此打住,自己再不會摻和半分。
但如果有另一種假設,那幾位男子是程常卿派遣前去勸說王夫人的,那這舉動便有些耐人尋味了。說不定前路確有什麼凶險在等著王夫人,設計孩子落水,隻是為了阻擋王夫人的去路。而照那幾個男子的態度來看,神通廣大的程大人能從天河裡將落水的王公子保下來也未必。雖然這樣的方式蘇異無法認同,但不得不承認程常卿此舉並非出於歹心。
若他不是一個狗官,那“三府巡察禦史”的這個大權,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子。
蘇異開始在心中謀劃起來。
翌日,眾人隨宋恣瀟前去赴約。
去的地方竟是笤縣小城裡一個破舊的食肆,破得連椅子都沒有一張是能四腳站穩的。舊得連招牌被大風刮落都沒有再掛起來,隻因上麵的漆字已掉光,確實沒必要再掛起,斜靠在牆上了事。唯一的好處便是這裡離城門足夠近,在此處落腳的人,多是貪方便不願跑遠的。
蘇異實在想不通林煥之一夥人為何會經常光顧這樣的地方。
“這就是你們的‘老地方’?”他問道。
“你彆會錯意了,‘老地方’隻是我們的暗語。我們人數眾多,實力又參差不齊,每一次行動總免不了有掉隊的,或是臨陣怯場退縮的。大家時常會走散,所以後來我們便約定好了,將距離目的地最近的一個食肆定做集合地。若是有弟兄掉隊,便會在集合地等待。久而久之,這就成了我們約定的‘老地方’。有時為了躲避追殺,分頭逃命時,大家也都知道要到老地方等。”
“還挺有意思的。”
宋恣瀟斜眼看了一下蘇異,說道“是嗎?我還以為你會說幼稚無聊。”
“幼稚的東西也可以很有意思。”蘇異說道,但見宋恣瀟小嘴微扁,又補充道“但你這個是真有意思。”
宋恣瀟這才釋懷。
其實蘇異也隱隱有些羨慕這種呼朋喚友,群來群去的生活。能與一幫誌同道合之人共事,有事刀槍棍棒,無事把酒言歡,倒也快哉。
沒過多久,便見林煥之從一小巷中走出,朝幾人走來,顯然是一直在暗中觀察著。
見到宋恣瀟,林煥之本是歡快,但見她身旁還跟著蘇異幾人時,臉色頓時變得不自然起來。
“上次走得匆忙,還未請教過幾位大名。恣瀟,不如你來介紹一下?”林煥之與眾人拱手打過招呼,說道。
蘇異自然明白他無非就是想知道宋恣瀟和這邊幾人的關係,便道“不必介紹了,我可以告訴你,宋恣瀟不會再留在滄州,此間事一了,她便會跟我們回家。”
林煥之臉色一僵,欲言又止,思忖良久,才又說道“幾位不知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恣瀟你先回避一下。”
宋恣瀟皺眉不快道“有什麼事是要避開我談的?”
“瀟瀟。”蘇異喊一聲,宋恣瀟便不情願地走遠了些,賭氣般地背過身去。
林煥之還是第一次見宋恣瀟如此聽話,心中微怒嫉妒,但明白她一個崇拜強者的人,便也勸解自己大度一些,眼前此人的實力確實是超乎想象的強大。
蘇異坐了下來,四個腳長短不一的凳子搖晃著,發出咯噔的聲音。
“林公子,可以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