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妖法外!
蘇異大概想明白了,孟鬱堂就是個糾結的人。
當初因為糾結而避世建立起黑水城,又因糾結才留下了一城池的“惡人”。
此時走在前往大鈞天的路上,蘇異還在想著昨日臨彆前孟鬱堂最後所說的話。
他問黑水城到底還有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這話聽上去,就像是孟鬱堂很想端了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黑水城,但又有萬般不舍。
蘇異在想,如果他當真覺得割舍不掉城裡那為數不多的“不可殺之人”,大可下手整頓,甚至讓無序變成真正的有序,可他沒那個魄力。若是他覺得黑水城的“惡”已經到了令人無法容忍的地步,又為何要問出這個問題來。
所以孟鬱堂並不善良,也不是窮凶極惡之輩,他隻是個糾結之人。
蘇異思緒正亂飄時,餘不饒湊上來打擾道“小兄弟,在想什麼呢?”
既然他順口問了,蘇異便也順口道“你了解黑水城主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兄弟可太高看我了…”餘不饒自嘲道“我是什麼人物,哪來的機會了解城主大人…”
他不願講,大概是怕得罪人,蘇異也不逼他,又問道“那你又是因何事才去到黑水城的?”
餘不饒神情有些不自然,用扭捏作態掩去了真情實感,支吾道“這個…”
“不能說?”蘇異不想揭人傷疤,便道“那就當我沒問吧。”
“也不是不能說…”餘不饒歎了口氣,接著道“其實沒啥大不了的…家母是西域大伊摩耳國人,家父是大宋國的戰俘奴隸,西域人接受不了我這樣的混血雜種,更接受不了女子與低等的奴隸結合…”
“所以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被逼死了,我因為年幼逃過一劫,自那之後就在西域各國流浪,最後在黑水城落腳。我以前學過武,但修為不高,隻能給人當當向導營生了…”
蘇異感到有些抱歉,也佩服他提及自己的悲慘過去與“低等身世”時,話語間透露出來的那股不卑不亢。
“看來你與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樣…”蘇異歎道。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餘不饒苦笑道“誠然,黑水城是一個極惡之城,但裡頭也不乏一些被逼無奈才選擇在一個凶城裡安家的人。”
“比如逃難而來的亡國之人,比如受了冤屈洗脫不去死罪的囚徒,比如不想與塵俗再有瓜葛的避世之人…再比如我自己,雖有地方可去,但與其在西域遭人白眼,倒不如在黑水城裡活得自在。”
蘇異默然良久,試著在腦中設想他所描述的那些慘淡人生,隨後突然開口問道“你說黑水城還有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孟鬱堂的問題他又原封不動地轉述出去,想聽聽久居黑水城的人又會如何回答。
餘不饒卻以為他完全沒將自己的話聽進去,無奈道“我在黑水城裡待了將近三十載,若黑水城不存在了,我該去哪?”
蘇異一怔,隨即笑道“你誤會了,我想說的是,假如黑水城不再是一座凶城…會不會更好些?”
餘不饒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卻是打著哈哈,道“像我這種粗人怎能答得上來這種問題…小兄弟太高看我了。”
蘇異知道他避而不答,便也不勉強他,轉而問道“你剛才想說什麼來著?”
有的人回避問題並不是因為無知,反是因為知道的太多而不敢妄作評論,或許餘不饒就屬於這一種。
見蘇異不再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餘不饒終是鬆了口氣,又變回了那副嬉笑的模樣,說道“我想趁著現在還未深入毛烏素,天氣尚算不錯,先提前與你講一講大鈞天的事情,否則這風沙一刮起來沒完沒了的,便難有說話的機會了,到時不免會有疏漏之處。”
蘇異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