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你認得我?”蘇異隻能客氣道。
“當然認得!”大嬸雙眼一瞪,笑容更盛,聲音更是洪亮,擺動著手指說道“當年,你和你娘一起搬到這鎮裡時,大嬸還去幫襯過呢!不過你娘不愛說話,見人也少,倒是你,三天兩頭到大嬸家裡來玩,張嘴就讓大嬸給你做好吃的…也就是大嬸那時候家裡還少個娃娃,不然倒是能和你玩到一塊兒去呢。”
蘇異聽她說得真實,似乎還真有這麼一回事,隻是腦子裡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實在不記得自己乾過這種沒臉沒皮的事情。
但聽得越多,好像沒有的事情也便成有的了。
“喲!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大嬸眼睛突然發亮,高興道“你姓蘇,大嬸沒記錯吧?”
蘇異愕然,竟還真被她說中了,隻得笑道“沒錯。”
“看吧,你大嬸記性可好了,不會記錯的。”大嬸捏了捏蘇異的肩膀,又上下打量他一番,接著道“小蘇趕遠路來的吧?看這一身泥濺的…走,去家裡坐會吧,大嬸給你弄點好吃的,順便給你這靴子衝洗乾淨了。”
蘇異想拒絕,卻架不住大嬸的熱心腸,被扯著往那巷子裡走去,一邊聽她繼續說道“看你這副模樣,一定是累壞了吧,快到大嬸家裡歇會去…年輕人,有拚勁是好事,但也不能拚命吧?你拿命去趕路,到時候又拿什麼力氣去忙活,你說大嬸說得對不?”
蘇異一怔,卻是覺得這話有些道理。
連一個尋常婦人都能看得出自己的疲累,那精神一定是好不到哪去了,大嬸雖然想到了彆處去,以為自己是去趕工,但道理卻是一樣的,若是上了太鄢山後沒有打架的力氣,那拚死趕路的意義又是何在。
蘇異突然發覺自己這一路的奮不顧身似乎隻是為了遮掩先前失誤的事實。
他朝那遠處望了一眼,仿佛能看到太鄢山的山門,終於是妥協道“好吧,那就到大嬸家裡喝口茶水。”
“這才對嘛!”大嬸喜出望外。
蘇異好像又想起了當年喜歡吃的是什麼,便笑道“有紅皮粿嗎?”
大嬸似乎就喜歡他不拿自己當外人,頓時笑得更加歡快,急道“有有有,就算沒有,大嬸也給你現做…走,先認認你叔去。”
“我叔?”蘇異疑惑道。
“當年你們搬走的時候,你大嬸還沒嫁人呢…”
說話間,她已經推開了半掩的門扉,便見院子裡一個光膀子的大漢正坐在坐在屋簷底下,不知在忙活著什麼。
大漢聽到動靜抬頭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去,隻是打趣道“喲,又從哪帶了野漢子回來?”
大嬸啐了一口,大概是常開這種玩笑,卻是一點都不生氣,說道“這是你侄兒,好些年前住在南巷尾的那個小孩,還常去你那兒偷木頭屑屑呢,不知道你還記得不…”
大漢頭也不抬,手裡忙活不停,隻是隨口應了一句“這麼多年了,鬼才記得。”
大嬸也不和他多說,推了推蘇異,道“去和你叔說會話,大嬸去給你做好吃的。”
既然莫明認了自己當年自來熟和搗蛋鬼的身份,蘇異便也不拘謹,走到那大漢身邊坐下,看看他到底在忙活什麼。
大漢手裡托著一塊巴掌大的木頭,用刻刀雕琢著,雖然隻是個半成品,但卻足以看得出他的活兒很細,雕出來的東西栩栩如生,而且在那麼點大的木頭上刻出了一座廟宇,裡頭佛像香爐貢品等物什應有儘有。
他身旁還碼放這不少刻好的小玩意兒,看來應該是以此為生的。
似乎感受到了蘇異的目光,大漢斜眼一瞥,說道“那一堆,你可以隨便動,這邊的彆碰就行了,不然彆怪我拿刀子紮你。”
蘇異從他話裡感受不到半點惡意,便是笑了笑,應道“曉得。”
不能碰的那些便是大漢刻好的成品木雕,剩下的隻是一堆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木頭碎屑,邊角餘料。
蘇異撿起其中一塊稍大一點的,放在手裡把玩了一會,接著問道“叔,我當真去你家偷過木頭嗎?”
大漢似乎正在回憶,沒有反應,良久過後才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大笑道“我想起來了,好像還真有這麼一回事。”
“這有什麼好笑的。”蘇異奇怪道。
大漢好像也並非有意老拿斜眼看人,大概隻是低頭久了不好活動脖子,此時依舊是歪著眼睛看他,說道“這些木頭屑屑其實壓根就不值錢,那時我隻是想嚇唬嚇唬你們那群小屁孩,才故意將他們說得很值錢的…不然的話哪有理由將你們攆得屁滾尿流。”
大漢笑得開懷,蘇異卻很是無奈,將手中的木頭屑丟了回去,轉頭四顧打量了一番院子裡的環境,簡而不陋,過生活的物事一應具有,也種了花花草草,看著不富裕,但卻足夠恬靜。
這生活倒也不錯,蘇異如此想著,看到腳邊散落還散落著一些閒置的刀具,便拾起一把掂量了一下,接著問道“叔,我可以試一試麼?”
“你?”大漢又停了動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