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風下課的你!
傍晚時分,終於等來了客人。在客人來之前,媽媽一遍遍地檢查餐桌上的盤子是否擺放整齊了,檢查我和高興的房間是否收拾乾淨了,甚至還去檢查廁所裡的手紙是否足夠,並再次叮囑我倆要懂事乖巧。
不就是來個老同學客人嘛,媽媽也要這樣興師動眾。我心裡不滿,肯定是媽媽虛榮,想把家裡最好的一麵給展示出來——可我家就是這麼個樣子啊,肯定沒法同大城市裡當官的人家相比啊。
但我媽媽是老大,老大如此令下,我們隻能執行,就連爸爸也跟著緊張起來,忙活了小半天,冷熱葷素弄了10個菜,可見這次的規格之重。
高興看著那些菜一個勁兒的咽口水,媽媽瞪了他好幾眼之後,高興也隻好唉聲歎氣,離開了飯桌。
傍晚時候,一對打扮時髦的中年夫婦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終於來到了我們家。媽媽趕緊率領我和高興兩個“迎賓”迎上去,大人們熱情地問候寒暄之後,媽媽把我和高興推到前麵“小敏、高興,這就是媽媽的老同學曉麗阿姨和她的愛人牛叔叔。”
“曉麗阿姨好,牛叔叔好!”我倆一起鞠了個躬。
曉麗阿姨喜笑顏開“哇,這是你比較小的那兩個孩子吧,也這麼大了!”
客人然後的一個動作就讓我有點傻眼他們從口袋裡掏出兩個紅色紙包,給我和高興一人一個。那紙包不是全封閉的,就是窄窄的紅色袋子,這樣他們一掏出時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那是一張50塊人民幣。哇,我和高興每人50塊錢的紅包禮物啊!
太大了,我不敢接。客人一定要我們收下。媽媽也在旁邊說著客套話“姨媽給你們的紅包,是心意,你們就收下吧。”
得到允許後,大紅包進了口袋,而我的心跳卻厲害得很,這50塊錢,能歸我嗎?
媽媽爸爸已然把客人請進屋裡,我和高興當小侍者為客人沏茶。茶是家鄉特產小浦春毫,沏出來香氣四溢,牛叔叔笑著說,“好茶葉!真是好茶!”
媽媽趕緊說“家鄉貨,家鄉貨……我準備了一些,給你們帶回北京去喝,真是家鄉的東西,曉麗知道的。”
曉麗阿姨笑道“家鄉的東西我當然知道,這麼好的茶葉,很難得的……老牛,你逮著機會要多喝哦!”
爸媽為老同學夫婦操辦的招待晚宴很成功,我和高興吃著老爸花了一天時間準備的菜肴,也樂得扮演乖巧懂事孩子形象,少說話,多吃菜!
吃完飯之餘,我和高興奉命去廚房洗蘋果,我偷偷把兜裡的紅包掏出來“高興,你說,這50塊錢,能歸我們嗎?”
高興斜了我一眼“看你那個沒見過錢的樣子!你抓緊時間多看幾眼,不然待會肯定沒了。”
我瞪他一眼,把錢裝進口袋,端著洗好的蘋果進客廳,繼續充當優質“侍應生”的角色換開水、倒茶、拿出紙巾給每個人。
曉麗阿姨對老爸的手藝讚不絕口,說我媽好福氣,老公這麼能乾體貼,她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喲。而曉麗阿姨的領導老公則以由衷稱讚的口氣來表達他作為被誠摯邀請的客人的謝意。北京領導的情商那麼高,幾個細節就知道了爸媽是把他們當貴賓。
“老高啊,你們生活不錯啊,在這麼美的城市,有這樣一棟獨門獨戶的帶小天井的房子!”牛叔叔說。
“是啊,我們在北京,隻能住公寓的,那種一個樓梯三戶人家,走道公共空間還都是被占用的,沒辦法,住著哪有你們這裡舒坦啊。”曉麗阿姨說。
“住是住得不錯,可我們是鄉下呢!”媽媽在開心的語氣中表達著謙遜。
“很好很好!這裡以後會發展很快,離杭州又近,你們就在這裡安度晚年,日子會很愜意的!”牛叔叔再次一語中地。確實,如他所言,20多年後的小浦,成了綠化最美、環境非常養眼的江南小鎮。
媽媽再次謙遜展示著她的幸福“我們也都老了,快退休了,如今就是看到了三個孩子,一個房子,房子已經不欠債了,現在就是盼著孩子們長大。所以我常常說我有四個孩子兩個女兒,一個兒子,一個房子!老了就和這四個孩子在一起。”
我想,這話倒是不假,媽媽在這個房子上花下的精力和財力,可一點不少於對待我們姐弟三人了。
曉麗阿姨點點頭,然後關切地問道“對了,你的戶口現在轉了嗎?”
“校長說,今年肯定輪到我了……其實,以往指望著戶口給小孩解決工作,但是現在你看,都可以花錢買城鎮戶口了,戶口已經不值錢了,也沒有好單位可以給待業青年了,都是要考大學的。所以,轉不轉都不重要了。”媽媽故意輕描淡寫。
我知道,其實媽媽並不想提“農轉非”的話題,但有人提了,就要麵對。
北京來的領導牛叔叔顯然是政策熟門路多“是的,我聽說教育這塊要放開,考大學基本是以後年輕人的一條必經之路,彆在孩子的前途上用城鎮戶口來做指望,一定要讓孩子考大學,而且是好的大學,要不就索性不考大學,直接進社會,找到渠道設法開工廠辦企業去,但這隻對於那些敢闖敢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