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
中午剛過,孟行慎接到妻子的簡訊,便三兩步急忙趕往她說的地點。
結婚半年了,他們沒吵過嘴,偶爾意見相左,也都以她的決定為主。
剛結婚時,她心虛地向他坦誠“其實我聽得懂本地話。”
“我知道。”他一點也不意外。不懂的人,在反問母親什麼是“括啊戲”時,不會咬字標準,完全不拗口。
那時的她,以藩籬將自己和這個鄉鎮隔開,不欲融入太深,他心知肚明,也沒怪她。那時的她才剛失戀,心情正差,會如此防備是正常的。
初結婚時,母親給她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說話口氣也不熱絡,因為還介懷著她“拋夫棄子”一年的行為,心裡難免有所防備,誰知她會不會哪時一個不高興又說要走。
他想向母親解釋,被她阻止。
“這種婆媳問題,男人不要插手啦!”愈幫通常會愈忙,造成反效果,讓婆婆認定他妻奴沒誌氣,那更糟。
何況,她從一開始就沒真心待人,被婆婆知道她其實會用本地話交流,更不爽了,也活該她不被諒解。
她努力融入這個家庭,打點店裡的事、儘心侍奉公婆、照顧小孩,她的誠心,母親不是木頭人,當然感受得到,慢慢態度有比較好,會和她聊兩句了。
之後將小妍接回來,一開始也是兵荒馬亂,少不了被抓傷咬傷,但她慢慢摸索出和小妍相處的訣竅,告訴他“其實小妍很沒安全感,從小就缺乏關心,我們多疼她一點,她感受得到的。”
她會替小妍梳頭,牽著她的手逛街、買適合她的衣服,將她打扮得美美的,會在她喊餓時,張羅她喜歡吃的食物,會陪她說話、教她玩拚圖……
有了那麼多的善意與關懷,小妍情緒穩定,已經不太會哭鬨撒潑,現在的小妍像個孩子一樣,稚氣純真,每天都過得好開心,嫂嫂長嫂嫂短地叫,對她的話百依百順,黏她黏得很。
他一件件地回想,想不出最近會有什麼讓她不順心的事……
那,是他嗎?他讓她不開心了?
坐在小溪邊的石頭上,回眸見他呆站在後頭不敢上前,她招手喊“發什麼呆?過來呀。”
他神情防備,不安地走向她。
“若瑤,你……心情還好嗎?”看起來似乎沒什麼異狀。
“很好啊。”她失笑,嬌斥,“孟行慎,你那什麼表情啦,有事跟你講,又不是要你上斷頭台。”
那比上斷頭台還可怕!兩次坐在那裡說有事要跟他講,都是告訴他,要離開他,那簡直是他的噩夢。
“什、什麼事?”他問得小心翼翼。
她張手,摟住他頸項,在他耳邊低語“你當爸爸了。”
“早就當了。”本能回應。還當一年半有了。
“我不是說那個啦!”她輕嗔,拉來的手貼上肚腹,“是這個。”
那年沒說,這一回,她補給他了。
男人似乎沒多捧場感動,活似吞了一顆恐龍蛋地瞪她。
“你不開心?”
“開、開、開心……”他慢慢反應過來,唇角上揚到一半,止住,“可是……為什麼會這樣?”
剛開始,他要用保險套,她不讓他用,後來看她有吃藥,那盒隻用了一次的保險套也就束之高閣。
所以……世上果然沒有一種避孕方法是百分之百的嗎?
回想起她生妞妞時,躺在病床上慘無血色的麵孔,他憂慮地蹙眉,“若瑤……”
“沒事啦!反正他來了,我們就當天意,順其自然就好了。”獨生女很寂寞呢,她想給妞妞添個弟妹,還有這個曾經說過想要很多很多家人的傻男人……
來年春天,她在醫院順產,生下了小如意,他的第二個女兒。
婚前,她曾經向他抱怨“取什麼平安啊!省腦漿也不是這樣省的,妞妞長大會怨死你。”孟平安,聽起來就覺得女兒會被笑很久。
“是嗎?”他隻是覺得,人生最大的福氣,莫過於平安、如意、順心,就像他寄給她的每一封信,信末的祝福一樣,無須大富大貴,平安如意即可。
“我學問沒你好,不然下次換你取。”
她臉一紅,嬌斥“誰要幫你生孩子,想得美!”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太順口不小心就說出來了,真的沒有要做那麼過分的要求。
他知道生孩子辛苦,以前不懂,幻想能擁有多些小孩,後來才知道每生一次孩子,幾乎就要磨掉女人半條命。
每回歡愛,看見她肚腹那道開刀留下來的淺淺疤痕,心裡總是難受,他並不想讓她再承受一次那種痛苦。
但是,她嘴裡雖然這樣說,依然在婚後一年半,替他生下了第二個女兒,取了他說過的那個名字。
再有第三次……順心,媽媽對不起你,你可能會被笑更久……
小如意滿周歲的那一天,雙喜臨門,他們的第二間店麵開張,店裡人潮絡繹不絕,有些是親友來湊熱鬨,給小如意添點壓歲錢和祝福,有些是老客人來捧個人場,沾沾他們的喜氣,孟家近來可是好事連連呢!
連路口的算命師都說,孟家媳婦是那種旺夫益子的福氣相,哪個男人娶了她這輩子會很好命,子孫滿堂。
現在,阿水嬸對她由最初的不諒解,到現在逢人便誇她家媳婦有多好、多賢慧、多孝順,對他們兩老像親爹娘一樣關心,還生兒育女、幫阿慎打點店裡的事情,有夠給她勤儉持家,她一定要去給她報名鎮上那個模範媳婦啦!
孟行慎視線直接越過三姑六婆誇媳婦的那桌,找到埋首在櫃台前的妻子。
“……是……那是這個月初的,下個月五號請款……對,沒錯,那就麻煩您下午送過來。”掛了電話,發現他站在身後,她輕喘了聲。
“嚇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