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園林勾勾彎彎,爺孫倆卻都是閉著眼都能從西走到東的能人,身邊掠過那由無數能人巧匠設計修剪的水木風光,卻也不入二人眼簾,隻是目的性極強地穿梭在園林之中。
直到來到座刻有“安龍殿”字樣牌匾的建築前,雲瀾升這才放緩腳步,在殿前佇立片刻,這才一言不發地進入其中。
殿內有長明燈安靜焚燒,桌案不落灰塵,顯然是有專人負責清掃並未長明燈時時填油不使熄滅。
這是處靈堂。
堂中並無黑白遺照,隻是有一處處牌位,牌位並不多,卻也算不上少,安置牌位的六層桌案,也約莫放滿了三分之一。
牌位並無左右高低之分,流淌雲家血脈之人極少,如今又個個在世,能入“安龍殿”的,都是為雲家有大奉獻者,生前有個主仆高低之分,人死燈滅,便不分那麼細了吧。
“等我徹底沒了黃土,也是安龍殿一木牌,倒是能陪陪這些老兄弟了。”
一路與雲紹軒並無交流的雲瀾升隻說了這麼一句,便不再多語,而是一絲不苟按照流程,燃香插香,靜默吊唁。
一番操作下來,已是過去數個時辰,身後的雲紹軒並無半點不耐之色,隻是安靜看著這一處處靈位,和那自打進了安龍殿便褪去平日霸道強勢的老者。
最後雲瀾升在一處靈位前站定,看著麵前那三寸寬七寸高設有底座,刻有“先妣雲母許孺人閨名清鶯之靈位”的木牌,長籲道“這是你大哥給你母親立的,立完他就走了,那年他才多大?也就十歲出頭的模樣罷了,這一去便再沒回來。”
雲紹軒繞到雲瀾升的身側,與這位略顯疲憊的老者並立,看著眼前那他時常會來獨自看看的靈位,一言不發。
好在雲瀾升也沒指望雲紹軒會答話,自顧自地道“你應當沒什麼記憶了吧,你母親去世那年,你還留在繈褓嗷嗷待哺,哪懂些這個那個?”
“說來你母親她也是個奇女子,明明不擅修武,卻將你父親治的服服帖帖,隻要她在,雲家就滿是人氣兒,哪是如今這幅冷淡模樣……當年的事誰也難料,沒有陰謀沒有仇怨,全都是機緣巧合下的慘劇。打那後你父親把自己關在後山,瘋魔了似的鼓搗些卜卦的玩意兒,二十年了吧……若非此事,以你父親當年壓蓋那一眾同時代天驕,僅次於那夏獅狂的資質,如今我雲家至少也得是個一門雙聖品了吧?”
雲瀾升雙眼有些迷離,顯得格外惆悵。
“我恨他不爭氣,打他罵他,卻也知他是受了太大打擊,恨這賊老天捉弄人,也是對清鶯的執念,太想守護你們三個,鑽了牛角尖,不信實力,反倒是信那狗什子的龜甲卜卦。罷了,不提他也罷。”
雲瀾升煩躁一揮手,繼續道“你母親的事,被你大哥歸結到八大家族體質問題,就此與雲家分道揚鑣,我說不出個不是,卻也不氣餒,你大姐遠走名川大山,我也不急,因為還有你……”
“老三,你可知,當年你扔下槍說撂挑子不乾了的時候,老頭子我有多氣急?我那五個義子與其後輩都不是那貪得無厭的蛇蠍之輩,這麼多年來感恩戴德忠心耿耿,可他們越是出色我越是心慌,難不成真要等我成了一捧黃土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將我一手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人不成?”
一老一少,一說一聽,就在這靈位前,說著從沒說過的話。
這些話,雲瀾升從未對雲紹軒說過,哪怕如今這雲家隻有他們爺孫兩人。
外界都認為雲家一家子人全是奇葩,又有何人知曉,重情之人,最是易起波瀾,許清鶯死於意外,也讓雲家一夜劇變,各自懷著思念,走上了不同的路。
“你說的那個戰友,是叫項塵吧。”雲瀾升從追憶中回過神來,突然問道,“可是江蘇行省南京安全市的那個項塵?”
“是。”
“你這戰友,如今可是名滿華夏啊。嗬嗬,在老頭子我看來,除了年紀輕了點,倒是絲毫不遜色與那姓夏的和姓薛的。”
“是!”
“去吧。”
雲瀾升忽地揮手道,雖然雲紹軒已是從其有些軟化的語氣中提前猜到了些,可真聽到老者的妥協卻還是明顯一愣。
雲瀾升沒回頭看雲紹軒,隻是幽幽地道“既然你遇到才氣更勝你一籌的人,確實是比在古龍陵閉門造車來的要強。你的龍威已經將你的心意說的很明白了。去吧,去走你自己的路吧,我等你回來接我的班……老三,可彆輸了。”
雲紹軒最後看了眼母親的靈位和那自己走後便徹底是個顧家寡人了的爺爺,猛地回身,大踏步出門,雙腳踏出安龍殿之際,雲紹軒緊了緊手中槍杆,留下四字。
“龍不輸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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