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戰以來,夏清平一直是被動地見招拆招,項塵則是不斷發起猛攻的一方,後者咄咄逼人,前者一直吃小虧,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當項塵攻勢終止的刹那,相當多的人已是暗中搖頭。
夏清平一發力項塵便是潰敗,這便是底蘊了嗎?
項塵已是不凡,可終究,草根難勝天?
江楓扼腕歎息,人道,多麼恢弘的大道。以他毒辣的眼力自然是能瞧出,項塵身上有什麼護體之物,這一拳所能造成的物理損傷其實有限,真正要命的地方,非是這麼淺顯所在。
問題在於道心,他與項塵在燕山留步亭有過一麵之緣,知道這是個心思堅韌的小家夥,可夏清平的人族大道煌煌如天威,項塵被其摧枯拉朽地擊潰戰鬥意誌,並不奇怪。
那燃著薪火的拳頭,怎麼去擋?
不是敵不過,是根本生不出與之為敵的念頭。
“就看你能不能邁過這道坎了,可……難,難難難!”江楓歎息道。
……
跌落而出的項塵仰躺在地麵上,天色不如之前那般亮了,看那朵雲,前寬下窄,多像個喇叭。
嗬嗬一笑,項塵能感受到空氣的波動,有個身影正排開空氣急速而來,不用去看就能猜到,夏清平又怎會放過這等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可那又如何?
項塵感覺自己很疲憊。
屠靈武意,他何其為之驕傲的所在,可那又如何,在人類這洪流麵前,又能如何?螳臂當車,蚍蜉撼樹。
頹然感,多久未曾有過這種感覺了,這頹然感讓項塵四肢無力,動都懶得動一下。
微微撇過頭,他仰躺的地方,距離眾賓客並不遙遠。
有人麵帶憐憫,有著焦急卻又不敢大喝,總之幸災樂禍者居多,真心為他焦急的,不多。
當然也有,他看到那初見很是互相不對付的常宛與楊倩倩大呼小叫,看到江太湉那他都不得不讚歎一聲的動人臉蛋上的焦慮。
這是誰?
哦,是長孫諾。
還沒來得及麵對麵細細打量,項塵沒能第一時間認出這張很是陌生的俏臉,可那深潭似的眸子他記得清楚。
她在跑什麼?傻!連武都修不了,跑得還慢。
她應當是很失落的,虧自己還很是騷包的來玩搶親這一幕,前前後後,拉著那一幫好兄弟布局策劃了許多,想得美好,可終究連新郎官這一關都沒能邁過。
兩年前他沒敵得過夏清平,兩年後,他可沒想過自己會倒在這裡。
希望長孫諾能掙脫這牢籠吧,自己倒了,項塵知道這很難,可他儘力了,身死道消,他對得起長孫諾了。
又想到了那幫兄弟,可他們在另一側,項塵懶得回頭了。
他最後發了句牢騷,人族大道,這可如何戰勝?
他想收回目光。
驀然他掃到個之前未曾注意到的身影。
婚宴人群的角落,正有個老者自酌自飲,桌上放著把很是簡陋的砍柴刀,那老者完全不似旁人一般聚精會神。
項塵看向他,他也在看項塵,一老一少,目光跨越那罡氣層,跨上百米的距離,碰撞在了一起。
項塵心神劇震,連手指都懶得動彈一下的身子,猛地一個顫栗。
何老爺子……也來了。
他讀懂了何川眼中的意思你若敢死在這,到了閻王府裡,老子也得追著你砍。
項塵猛然響起了那席白紗,那柄青釭長劍,那令人心疼的懂事姑娘。
他對得起長孫諾,為她拚上了性命,卻對不起何藝璿。
若是他死在此地,留給何藝璿什麼?
什麼都沒有,連點念想都沒。
他沒到死的時候。
求生。
項塵眼底掠出極為濃鬱的求生欲望,那欲望濃鬱到百米外的何川都是清晰可見,老爺子嗬嗬一笑,收回已經握在山河刀上的蒼老手掌,重新縮回衣袖,仰頭將口中的酒飲儘,“匣中寶劍時時吼……有蛟龍處斬蛟龍?嘖嘖,落了兩句。”
當項塵的求生欲濃鬱到極致之時,襲來的夏清平在他的感知中放滿了,時間的一切都變得極為緩慢,一幀一頻,都是慢動作。
不變的,隻有項塵的思維。
思緒如潮,屠靈武意浩瀚,他要斬了人道。
腰間一陣嗡鳴狂響,鏗鏘一聲,項塵仰躺著拔出妖刀,狹長的刀刃立於眼前,看著其上的波雲紋比天上流雲更美,項塵呢喃“人道不公,今日我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