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計劃，一直都是計劃！”
順天府的一座街巷的餐廳內，一些穿著長袍的中老年人正在發出抱怨。
“大順皇帝一口氣將計劃推到了三百年之後，裡頭描述了都是些什麼？蒸汽、電炁、神行、飛天、遁地、潛淵，這不都是神才能做到的嗎？為什麼他認為人類可以做到？！”
有人氣憤的砸了書，重重落在桌上，震動了眾人的心思。
說話的是一個老人，眼睛紅紅的：“我尋你們來，讓你們想辦法恢複我孔氏的榮光，結果等了五年，你們就給我這樣一個答案？大順不尊孔孟，隻言大同，不尊禮法，隻言物質，現在皇帝又畫了一張大餅出來，在這麼下去，我孔氏榮光還有嗎？你們的未來還有嗎？”
這群中老年人一言不發。
當年孫承宗先大順一步，將衍聖公孔衍植帶走，之後王三發揮了他的老手段將孔廟變成旅遊景區，也不封衍聖公了，直接將衍聖公的子孫以及其他與孔子集團的後裔，以其人為前明遺禍作為理由，直接破家強遷，將山東境內大部分嫡係的孔孟顏曾的子弟，發去蒙古高原和西域，去作為本地的教諭，同化本地區了。
然後隨著大順南下，一統天下，明末衍聖公孔衍植、及其子弟，全部被安排在杭州落戶，而且還是落城市戶，並且享受的待遇如同平民。
這就讓孔衍植心口淤積惡氣，想要搞事。
但沒成功，為此他甚至搭上了自己的繼承人孔興燮。
要不是現在大順基本解決了邊患和關內明朝忠臣，他孔衍植也沒有借口跑商的方式，一路從杭州跑來順天府，來鬨眼前這一場。
現在，孔氏的所有底蘊，全部用來資助眼前這些文官了，他就想著讓他們幫忙，幫他解決一下身份問題，世修降表什麼的，他也可以。
但偏生，沒有。
大順禮部提過一嘴，皇帝聞言隻是說：大同承於小戴禮記，戴氏為宋公室後裔，宋氏脫於殷商，孔丘行周禮，拜他不合理。
再者，大順有《大同論》，不應再行他途拖累，以防思想紊亂，所以就不尊孔道，改行儒術。
儒術者，六藝也。
不成六藝，不可稱儒。
這一套言論一出來，儒家子弟基本上廢了九成九。
能兼顧詩書、數樂、射禦的人，本身就不多，王三還直接拔高了稱儒的要求，並且還調整了很多規矩，批量的培養符合工業化需求的人才。
在推進普遍讀書的環境之下，對於百姓來說，他們還需要時間獲得生存所需，每天累死累活，又怎麼能叫他們沉下心來讀書？
自古以來，能讀書，讀好書，有名師教導的，隻是少數。
大順這邊修改了明朝遺留的普及教育問題，已經徹底動搖了儒家根基。
朱元璋是當時隻能選儒家，所以才搞出了程朱理學作為主推。
而王三是很清楚未來需要走哪一條，路上需要推進哪個方向的進步，所以他動手改課綱、教科書的時候，就是朝著他想要行進的方向努力。
儒家在民間的影響力已經開始消退，所有人都抱著《大同論》、《世界大同禮劄》這些書，開始求索。
因為王三喜歡做計劃，那麼曆史發展到哪一個階段，都能在書上找到影子，意味著王三提前替世人平了信息差。
隻要肯讀書看報，就能跟進國家的發展，從而脫穎而出。
這就是在絕儒家與許多世家的根基。
一旦信息差被抹平，拚的就是資源、天賦和能力。
而前明的理學世宦們的資源全被大順一套改造，解決了八九成，剩下的天賦他們可能就是中等，而能力則是要受到崇文閣、講武堂的二次篩選與鉗製。
你要是足夠突出，或許能僥幸破開出身的枷鎖，但要是沒有這個能力，就隻能不斷的平調，然後五年半級的升遷，在官場碌碌一輩子，再也沒有往昔一步登天的可能。
畢竟大順的行政班子，在王三這些年的梳理之下，已經徹底完善，大明留下的三司被徹底分化，再加上軍隊、國企、供銷社、警隊這些治理框架，相互牽製，雖然軍隊一般不摻和地方治理，但依舊是強勢威懾。
不掌握軍隊，是絕對不可能影響地方局麵的。
所以說，儒家不上不下，孔家花了這麼多年，這麼多錢，這麼多精力拱上去的人，最終也隻是在中樞任閒差，又或者在負責教育外國質子、貴族、學子，根本不可能直接摻和朝政。
因此，孔衍植的憤怒，大家都縮著，任由他謾罵，也不反駁。
最終，孔衍植苦澀落座：“尋個機會，我要親自麵見皇帝。”
“這……”眾人麵麵相覷。
“這是最後的事。”孔衍植看他們欲言又止的模樣，深吸一口氣，“我就是一把老骨頭，沒幾年好活了。此事若成，皇帝不會怪罪你們，若是失敗，皇帝也不會怪罪你們。自古儒皮扯著，他沒有必要現在就掀了。就算是掀了，該有的體麵必須要給。否則未來他們王氏也會受到我這樣的下場。棄之如敝履，想來他不會想要看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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