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國英雄誌!
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了,城中大規模的抵抗和搶掠已經停止,一隊隊北軍戰士封鎖了街道。街上已經清理乾淨,死屍搬運出城,衝洗了鮮血殘肢和碎肉,斷折的刀槍和廢磚爛瓦也都清理了,隻有皇城方向的滾滾黑煙,提醒著南京剛剛經過一場慘烈的戰爭。
所有南京百姓被勒令不得出門,不得喧嘩,因為今天燕王殿下要入駐皇城,看來繼皇帝位也就在這幾天,有人驚了駕可就不好了。
大隊人馬簇擁著燕王的大纛和華蓋,緩緩向皇城方向行進。燕王騎在一匹神駿的白馬上當先而行,這是一條黑須大漢,40多歲年紀,頂盔摜甲,披著一件明黃色大氅,風塵仆仆像個老卒。
都指揮使朱能策馬到燕王身側,低聲稟報“殿下,崇文天子已經已經在奉天殿歸天了。”
燕王馬上一晃,哭道“癡兒,癡兒何必如此啊。”
他側後是一個騎著馬的光頭和尚,正是燕王的頭號謀臣陳仁孝,身披一件黑色僧袍,一手牽著馬韁,一手撚著佛珠。他不管燕王的表演,小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朱能問道“確認就是崇文麼?”
朱能說道“我讓4、5個禦用監貼身內侍辨認過了,確認無疑。”
陳仁孝的話像利刃一樣刺向雄壯的戰將朱能“確認無疑?燒成黑炭了如何確認?”
朱能說道“還剩下翼善冠上一塊美玉,確認是禦用之物。”
陳仁孝又問“馬皇後何在?”
朱能說道“已經在坤寧宮用白綾自儘了。”
陳仁孝這才點點頭,又搖搖頭,沉吟著說道“我聽說昨夜南城跑出了不少百姓,還殺了我們一個斥候總旗?”
朱能說道“是有這麼一件事,逃難的難民太多了,黑夜裡我們的斥候阻攔不住。百姓大部分向秣陵關方向逃了,也有少部分逃向了句容。”
燕王拭了拭淚,低聲喝道“傳令下去,命都督譚淵立即向秣陵關方向追擊,讓他直入溧水,剿滅那裡的叛臣汪曾泰命指揮使章輔向句容方向追擊,搜捕崇文。告訴他們,誰能擒住崇文小兒,我就封他為侯!”
朱能抱拳拱手,大聲應道“喏!”撥轉馬頭,帶著幾個隨從狂奔而出傳令。
燕王看著陳仁孝,說道“道衍大師,你現在立即進宮,把當時崇文身邊的內監、宮女、侍衛,所有人都扣押起來,逃走的也要一個一個給我抓回來,嚴加審訊,我要清清楚楚的知道當時發生的所有的事情,一絲一毫都不能放過。”
陳仁孝沉聲應道“喏!”他一招手,一隊衛士跟著他直奔皇城。
燕王的旌麾從金川門入城,沿著英育坊、洪武街向南,在北門橋折而向東,直奔皇城西安門。他不從正門入皇城,以示他起兵靖難,隻為社稷,無意天下。
滿城文武早已得知燕王進城路線,旌麾一進濠城,就看到文武百官跪在道左接駕。天家虎爭勝負已定,想明哲保身隻有改換門庭。看著這些屈膝的廷臣,一時間燕王誌得意滿,豪情滿懷。這3年他經曆過多少艱難,多少絕境,他挺過來了,挺到了揮軍進入皇城的一天,從此天下儘在掌握,男兒榮耀無過於此。事實證明,高皇帝錯了,他選定的那個黃口小兒不足以執掌天下。
旌麾剛過新浮橋,一個綠袍小臣從跪迎接駕的群臣中衝出,張手攔住燕王馬頭,大聲說道“殿下先謁陵乎?先繼位乎?”
燕王勒住戰馬,一抬手示意隊伍停下,低頭看著那小臣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跪倒,大聲應道“臣翰林院編修楊榮。”
燕王略一沉吟,撥轉馬頭傳令“全軍後轉出城,去孝陵!”
淳化鎮西5裡,時當正午,初秋的驕陽依然熾烈,幾條汗流浹背的漢子盤膝坐在一顆大槐樹下,一邊喝水一邊啃著乾糧,正是劉禮一行。
他們曆經千難萬險終於逃到了淳化鎮,戰馬都跑死,眾人隻能步行。所有人都精疲力儘,魁梧的內宦王惠更是臉色蒼白,他腰胯間的傷勢很重,每走一步都痛苦萬分,隻是他一聲不吭,讓人懷疑他就是個啞巴。崇文帝還是老樣子,一言不發,冷漠的像一塊堅冰。
李啟乾一邊啃乾糧,一邊問道“離句容還有30裡,天黑之前怕是趕不到。”
劉禮搖搖頭,說道“我們不去句容。”
李啟乾詫異道“那我們千辛萬苦跑到淳化乾什麼?”
劉禮說道“以燕王殿下的精明強乾,既然他知道昨晚有人衝破攔阻向東麵跑了,又怎麼會無動於衷?我猜追兵很可能已經在路上,往句容方向是跑不掉的。”
李啟乾說“他千難萬險的打進南京,現在應該忙著繼承大位早定人心,還顧得上我們麼?”
劉禮冷笑道“隻要萬歲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得安寧,他首要的大事不是繼承大寶,而是確認萬歲的下落,除非萬歲在他眼前,他絕不會放棄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