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們當然知道放跑了這些家夥的後果,隻要行蹤泄露,很快就會有大隊官軍敢來,那還了得。幾個軍漢拔腿就追,黑暗中又射出兩支利箭,一箭射中了林養浩大腿,林養浩悶哼一聲,不顧傷勢,還是一瘸一拐的追殺過來。
原來有兩個弓手在後麵伺機射殺拒捕逃犯,廝殺在一起的時候敵我不分,無從下手,如今同伴跑開了,正好發揮他們弓箭的威力。
兩個弓手剛剛射出一箭,正要抽箭再射,就見後麵湧來如山一樣的大力,一下把倆人撲倒在地,鐵一樣的臂膀同時鎖住兩個人的脖頸。
原來是重傷的王惠,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繞到了弓手身後,他沒有兵刃,隻有強壯的身軀。他拚儘全力撲上去,死死壓住了兩個巡檢司捕吏,也救了同伴們的性命。
兩個弓手被鎖住要害,胸悶憋氣,胸腔要爆炸了,四肢拚命掙紮。一個弓手勉力從腰間拔出解首刀,在王惠身上亂捅亂刺,鮮血狂噴。也不知道這個宦官哪來的血勇,悶聲扼住敵人,任憑利刃刺在身上,死也不鬆手。
等劉禮一行殺光其餘的弓手回來,眼前的一幕實在慘烈,連這些鐵石心腸的漢子也不由得動容。三個人倒在亂石灘上,兩個弓手的頸骨折斷,被活活扼殺,魁梧的王惠胸腹之間都是血洞,血快流儘了,奄奄一息。
劉關俯身在王惠鼻下一探,還有一絲氣息,他想把王惠拖出來,可是怎麼也掰不開他的雙臂,他勒的太緊了,雙臂像鐵鑄在敵人身上一樣。
劉禮歎了一口氣,說道“分不開就算了,想不到奴隸之輩也有如此義烈的漢子。”
崇文帝慢慢走過來,緩緩蹲在王惠身側,靜靜看著垂死的內宦,他沒有說話,但是誰都看得出落難皇帝眼中的悲傷。劉禮心中一動,這麼長時間以來,這是崇文帝第一次流露出人的感情,他神智是清醒的無疑,可是他為何像個傻子一樣呐。
王惠的生命之火漸漸熄滅了,他用蚊子一樣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道“昆玉是高帝所賜,陛下須臾不可離身。”聲音漸不可聞,眼中最後一絲神采也消失了。
崇文帝重重點了點頭,依然沒有說話,站起身來退到一邊。
劉禮最先從傷感中恢複過來,他沉聲說道“把屍體拖到林子裡埋起來,把這裡都入娘的清理乾淨,不能讓彆人看出破綻。”
李啟乾說道“王惠呐?他救了我們的性命,不能讓他和敵人埋在一起。”
劉禮搖搖頭,說道“都是吃老孫家的飯,還談什麼敵我,一起埋了吧,地下還能做個伴。”
月光下,大運河畔一個破敗的村莊,幾個人悄悄的摸了進去。這是呂城鎮東南2裡處的一個小村落,村中都是運河的漕戶,以拉纖修堤,疏浚河道為生,吃的就是運河上的飯。
劉禮摸到一戶人家,輕輕叩門,院中一陣騷動,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什麼人?”
劉禮沉聲說道“京師劉家的親戚。”
院中一下子安靜了,很快聽到有人趿著鞋匆忙而來。門開了,一個老者披著粗布短褂,提著氣死風燈站在門口,老者看著當先的劉禮驚叫了一聲“是少公爺你受傷了。”
劉禮掙紮著叫了一聲“阿順”身子就往下倒,老者一把扶住了他魁梧的身體,衝門口幾個人低聲喝道“快抬到屋裡來。”
叫阿順的老者指揮眾人七手八腳把劉禮抬到草房中,一個13、4歲的孩子端來熱水,在一旁伺候。阿順俯身凝視,一支箭深深插在劉禮右腹,箭杆已經掰斷,由於一直沒有起出箭頭,血流的不多,但是肝臟已經破碎了。
這是致命傷,沒的救了。黑暗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劉禮就是帶著這麼重的傷勢率領他們奮戰,又把他們領到安全的地方才倒下,這人真是個硬漢,所有人都覺得嘴裡發苦,若是自己受到這樣的傷,怕是沒有這股很勁。
劉關哭著拔出解首刀,就要給兄長起出箭頭。阿順伸出枯瘦的手臂攔住劉關,說道“二哥兒,你冷靜點兒,你想少公爺現在就死麼?”
劉關哭道“總要想想法子。”
那乖巧少年捧著一碗熱水遞過來,阿順接過粗瓷大碗給劉禮灌了下去。劉禮悠悠醒來,大口喘著粗氣,口中不時滲出帶血的泡沫。劉關握住劉禮的手,低聲叫了一聲“大兄”又哭出來。
劉禮左手從懷中摸出一卷羊皮,塞到劉關手裡,虛弱的說道“這是咱們劉氏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針路薄,高帝禁海,父親大人藏了10年,臨終才傳給了我,現在我傳給你。有了這個東西,我們劉氏就能重新橫行海上,絕不能落到外人手裡。”
劉關一邊落淚一邊點頭,他哭的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