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池中投寒影
影寒水成冰
放下紙筆,斯波義將輕聲讀了出來,畠山滿慶譏笑道“也是一般,怕是配不上這口好茶。”
斯波義將也搖頭歎息,把茶碗遞給佐佐木道譽,說道“今日文思不豐,要超越細川大人恐怕要靠大師了。”
佐佐木道譽接過茶碗,冷冷說道“貧僧是出家人,侍奉佛祖是貧僧的執念,早已熄了超越他人之心。”他默默飲了一口茶,將碗沿擦乾淨,用紙筆寫了一首和歌,遞給夢窗疏石。夢窗疏石接過來,蒼老的聲音緩緩讀道
昨日不可留
今日多煩憂
明日匆匆似水流
夢窗疏石把這張紙剳放在茶幾上,桌上的和歌已經擺了一排,老和尚靜靜思索,品評著這些和歌的優劣。
終於,老僧說道“道譽大師好一筆書法啊,歌中也有幾分禪意,隻是憂思都要溢出紙麵,這些年修行下來,還是貪戀紅塵啊。如此,還是細川大人和歌第一今日鬥茶,是細川大人贏了。”
茶室一片死寂,良久,畠山滿慶說道:“在下心服口服。”
有大內氏家臣在茶室外稟報“主公,鬆浦義信大人已經往生了,有絕命詩留下。”
夢窗疏石雙掌合十,輕輕念起了往生咒。
大內義弘冷冷吩咐“呈上來吧。”家臣把一折紙剳奉到大內義弘麵前,然後無聲的退下。大內義弘拿起紙剳,輕聲念道
此心終夜暗,迷惑不知情
是夢還非夢,人間有定評。
絕海中津輕聲歎道“義信大人悟到了自身的愚妄,卻沒有看透他人的內心,好在臨終還算豁達。”
警戒龕內,濃姬捂住小口,生生忍住了眼淚,崇文又伸手臂把他攏到懷裡,輕輕拍打她的肩背安慰她,久久無語。
佐佐木道譽盯著大內義弘,緩緩說道:“既然大內大人不反對勘合貿易,那麼幕府很快就會頒布討伐鬆浦黨的《禦教令》,九州探題澀川滿賴大人將出兵上下鬆浦郡,討平鬆浦黨,將平戶的康人全部解送回大康,大內大人以為如何。”
大內義弘淡淡的說道:“舍弟大內弘正會率領3百精騎,歸澀川滿賴大人調遣。”
細川賴之不滿的說道:“幕府需要的是船。”
大內義弘緩緩說道:“大內家沒有船,不過在下願意出2千貫文替幕府募集船隻那麼鐮倉公方何時可以入京?”
細川賴之說道:“還要義詮將軍定奪。”
大內義弘冷冷說道:“明白了,看來夢窗大師的苦心還是白費了。”
漫長的茶會一直持續到晚間,大內義弘代表鐮倉公方總算勉強和幕府重臣達成了一些協議。大內家同意勘合貿易,放棄紀伊一國,又出賣了盟友,同意幕府討伐鬆浦黨。與會幕府重臣同意一致勸誡義詮將軍,立鐮倉公方為下一任將軍繼承者。
看起來大內義弘付出了相當的代價,換取了幕府暫時的諒解,鐮倉公方繼任下一任將軍機會大增。但是所有人都清楚,這種協議是十分脆弱的,隻要鐮倉公方繼位,必然廢除勘合貿易,到時候大內義弘的承諾就是一紙空文。
對於幕府方有利之處在於,他們成功迫使大內家在鬆浦黨問題上保持中立。隻要幕府消滅鬆浦黨,驅除境內的康商,大內氏走私貿易的根基就被破壞了。即便鐮倉公方繼位為下一任將軍,也隻能執行勘合貿易,沒有康貨來源,幕府就無法維持統治。
當然,如果幕府不能迅速消滅鬆浦黨,一切就都成了泡影。一旦角根義詮去世,鐮倉公方繼位,就會立即停止對鬆浦黨和康商的戰爭,終止勘合貿易,重新恢複走私貿易。
雙方又把賭注押在義詮將軍不長的壽命上。
但是無論崇文還是濃姬都認為大內義弘贏了,因為他成功化解了迫在眉睫的不利戰爭,爭取了時間,同時讓幕府陷入與鬆浦黨的戰爭泥潭裡。隻要義詮將軍一死,這些幕府重臣要麼擁立鐮倉公方,要麼內部爆發戰爭,無論哪種情況對大內家都有利。
但是這場勝利斷送了鬆浦義信的性命,儘管濃姬和義信沒什麼感情,可畢竟也是她的丈夫,如此慘死,濃姬不可能不傷心。堅持到茶會結束,客人紛紛散去,濃姬也匆匆退到閨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