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最後一任總代表是李純兼任。李純在南北戰爭中一直扮演和平人士,是和談幕後重要人物,他也願意擔任議和的總代表。隻是迨他出任總代表後,事實上南北已無和可談。取南北之爭代之的是南與南、北與北之間的戰事了。北方是直皖之戰,南方則更複雜,不但有雲南的內戰,還有粵桂之戰等等。
處理完李純後事,繼任督軍齊燮元開具民國八年六月後,和談代表辦事費四十七萬零三百五十五元。各代表所購汽車,各代表公館內化妝台、繡花枕、雪花膏、香粉、字畫、代表眷屬車費及所用香燭、元寶、麻雀、撲克等項均列入。
這項報銷在北洋政府中本不足為奇,可是在和談代表辦事費中列出,就使人嗤之以鼻了。北京審計院把不能報銷的剔出來,蘇督和審計院便大打起筆墨官司。
直皖交兵時,段祺瑞為了出師有名,曾指認曹錕張作霖勾結張勳進行複辟。
此時的張勳,腦瓜皮本來就薄,生怕再給自己引來禍端。曾於民國九年七月二十日發電為自己辯誣。
電雲“報載定國軍檄文有曹張等勾結張勳出京重謀複辟等語,不勝詫異。勳自丁巳以還,三載於茲,不問外事,近日段氏稱兵,京畿震動,室家遷徙,比戶皆然。勳既無在京安置之文,詎有私自出京之罪!至於往事,在勳感受舊思,恩圖報稱,博浪之錐,止於一擊。況在徐州會議之時,段氏代表列席讚成,眾目睽睽,事實可按。迨夫事舉,段氏忽持異議,勳年將七十,但求作太平之民,永拜共和之賜。……”
讓張勳想不到的是,直皖戰後他竟有了出頭之日。這全賴他的親家張作霖。
這時的張作霖也確實獲得了極大的發言權,曾一再電保張勳為長江巡閱使或陝甘巡閱使。
徐世昌和靳雲鵬畢竟不同於張作霖這樣的草莽人士,總還有些政治頭腦。犯了複辟請王朝大罪的禍首能隨便起用嗎?北京政府不敢起用張勳,又怕得罪張作霖,便很動了一番腦筋,起用張勳舊部張文生為安徽督軍。
張作霖保舉張勳為巡閱使,一是為親戚出力,更想利用張勳擴充奉係的地盤。他可不去理會北京政府的良苦用心,一再電保張勳未獲批準,事沒辦成,不僅涉及到裡子更涉及到他個人麵子問題。這是個特要麵子的人,於是便怒發衝冠。這張大帥一發怒,可是要地動山搖的,不但徐世昌、靳雲鵬怕得要死,,曹錕也不能不有所忌憚。
民國十年一月二十六日,北京政府冒天下大不違,特派張勳為熱河林墾督辦。
張勳這時候也依仗親家牛起來了,說“我生平隻會帶兵,不曾學過種樹。”
徐世昌便派王乃斌到天津勸駕,張勳倒不算什麼,隻怕他不出山,對張作霖不好交差。
張勳來了強勁,就是不肯屈就熱河林墾督辦,這可難壞了北京政府。
徐世昌和靳雲鵬一再向關外王解釋“紹軒(張勳字)犯過推翻民國的大罪,我們一口氣起用他是說不過去的,先讓他做林墾督辦為過渡,將來再轉任其他要職就不怕彆人說閒話了。”
徐、靳又怕直係生反感,又回過頭向曹錕、吳佩孚解釋“我們用張勳為林墾督辦隻是敷衍雨亭(張作霖)的麵子,是不得已的,請彆誤會。”
張作霖彆看是個粗人,眼界很寬,他對張勳能否得到安置並沒有興趣,他主要是為自身的利益。
於是,他又保薦張勳為察、熱、綏三特區的巡閱使。這就充分顯露了張作霖已經不滿足於做東北王,有意把力量由東北擴充到西北,把察哈爾,熱河和綏遠三個特區都納入他的王國範圍內。這無疑又給徐世昌和靳雲鵬出了個大難題。西北趕走了小徐後,基本上納入直係的勢力範圍,就算徐世昌和靳雲鵬予天下大不違而不顧,他們敢的罪直係嗎?
在黎元洪和馮國璋時代,北京政府一直為府院之爭而困擾。徐世昌當了總統後,不能說府院的關係就理順了,但畢竟不是主要矛盾。而是在徐的頭上,有一個“太上皇”,就是段祺瑞,特彆是段坐鎮督戰處大位之後。
徐世昌不是馮國璋,更不是黎元洪,哪受得了這個。但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徐世昌在心裡,把段祺瑞是煩到了極點,他一直盤算著如何把段扳倒。
直皖戰後,徐世昌長出了一口惡氣,想到自己總算有了出頭之日,終於可以當個像樣的總統。讓他想不到的是,段祺瑞這個“太上政府”是倒了,但他頭上的太上皇卻從一個變成了兩個。一個是曹錕,一個是張作霖。甚至不止兩個,那個帶著一師雄兵,無往而不勝的吳佩孚,不知什麼時候,會發出不同於曹張的獅子吼,也不敢不當回事。
兩個也好,三個也罷,如果說出什麼事,照辦就是了。但是,麻煩在於他們的意見往往不一致。
任何一件事,曹錕點了頭,張作霖不點頭,事情就辦不通。而曹張之間代表直奉兩係的利益,很多問題並不協調,做“小媳婦”的北京政府就無法處理,無所適從。
尤其是靳雲鵬,他坐在國務總理椅子上,其背景既不是直係,又不是奉係,卻是垮了台的皖係。由於他的複雜身份,他在皖係便為大家所不齒,陪了笑臉生存在直奉兩係夾縫中,這日子更是不好過。很多的時候,靳雲鵬都問自己,何苦當這個難受的總理。所謂身不由己,人說幾句激昂話容易,可有些東西並不能輕易放下。
看來,這誰都不容易。堂堂的大總統和內閣總理,尚且身懷如此“恰似一江春水像東流”的愁。那些每日為柴米油鹽所累的平頭百姓,又當如何度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