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知道我的心!
第七章t勇愛
多得這雨勢將煙花撲毀
才令我體會凡事會枯萎
多得這刹那不小心脫軌
遺憾才會令你珍惜得徹底
——今生不再
那一年的大江市,光臨了一場突然逆轉的十二級特大台風。
在他二十一她二十二的七月酷暑。
連著兩天的狂風暴雨橫掃整個城市,各色廣告招牌和行道樹被打的七零八落,汙水橫流滿地狼藉,整個城市三分之二的建築泡在了泛濫的九攔江水裡,水位一度誇張的漲到人們的大腿根。位於江邊的錦春老街當然首當其衝,她家也不可能幸免的遭了水災。
而當時,剛剛與一家名為“張長江國際野生生物特彆觀察及保護協會”的民間機構簽下實習協議,成為了一名準專職攝影師的孟離雲,卻在這場台風中與他們失去了聯係。
整整三天的音訊全無,孟叔華發迅速增生擔心的飯也吃不下,而孟姨簡直就是急瘋了。這個不省心的兒子雖然老早當他是個破瓦罐,隨他自己愛打打愛摔摔,可真萬一出了什麼事,卻是想也不敢想的。
至於曉新,儘管看似淡定的穩著他們的信心,可背過身來其實是整整三天的牽腸掛肚一刻難安。
向上天祈求了千百次,好困難好困難才能說服自己相信他不會有事。
一定不要有事!
直到台風完全過去,孟家人才接到他報平安的電話。台風正囂時,他和同事就在大江市東海岸的一個海島小鎮工作,不小心摔折了腿,還被大風浪困在海島上,拖了一天一夜才就醫,現在人剛轉到市立醫院。
“你個小畜生,你要擔心死你老娘我啊!”
一推開病房的門,看到躺在床上,打著石膏的左腿吊的老高的孟離雲,孟姨就控製不住的撲了過去。孟風華摘掉眼鏡也悄悄抹了抹眼淚花,小寶和其他人都圍在床邊上,曉新在人群的最後麵,隻能透過縫隙張望。
他,除了傷了一條腿,憔悴了一些,消瘦了一些,胡子拉雜了一些,其他的,看起來都挺好。甚至還能撐出滿麵的笑容來安撫哭泣不止的母親。
病房好熱鬨。
曉新慢慢退了出來。
偌大的空洞的醫院走廊,不知哪間病房裡傳來撕裂般的哭號。在這個充滿了生離死彆味道的地方,曉新緩緩抬起蒼白的臉,感覺眼睛澀澀的發酸。
那個晚上,最後是她和孟姨留下陪床。
他的腳傷還要留院,同時還有一點並發症的低燒。
半夜三點,奔波了好幾天的孟姨已經不支的靠著床頭睡著了。
曉新拿自己的外套給孟姨披上,轉身又去探他的額頭,由於腿傷的影響,他下午有些低燒的症狀。
平時一刻也不見安靜的他,在醫院全白的床被中昏沉沉睡著。也許是因為傷痛,也許是因為在並不清醒的睡夢中,他眉頭緊鎖顯然的不安穩。
伸手想舒開他的眉結,不意與一雙在暗影裡霍然睜開的眼睛相撞。無言對視三秒,曉新微窘,低聲問“我吵到你了?”
孟離雲搖搖頭,張口,發現喉嚨有點乾啞,輕輕咳了一聲才道“沒有,我……”
這還是他們今天第一句的對話。
曉新卻做個噤聲的手勢“噓,孟姨睡著了,你輕點說話。”
“嗯。”他點了點頭,也許是腳傷緣故,難得沉靜的看著她。
“怎麼了,是不是餓了?保溫筒裡還有一些白粥,你要不要先吃點?”曉新側過頭把床頭燈調亮些,其實是被他看的有一點尷尬。
“我不餓。隻是,隻是有點口渴。”他掙紮著想撐起身來,曉新連忙上前幫他調整坐姿,順手墊了一個枕頭在他背後。
“你慢點,小心自己的傷。”
“沒事。”
在她的協助下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他呲牙咧嘴的皺歪了一張臉,試圖調整出個笑來安撫曉新。
“你口渴了是吧?”她起身去倒水,打開熱水瓶蓋一看,裡麵已經空了。於是提起水瓶,悄聲道“沒水了。你等會,我馬上去樓下打。”
他擺擺手想說不用,可是她已經轉身往門口走去了。
擰開門把她不放心的又回頭低聲囑咐他“我很快就回來,你千萬小心點彆亂動知道嗎?”
橘色的燈光撒落病床一暈小小的光圈,朦朧了他的表情,懶懶靠在床頭,他眉頭八字狀似抱怨的輕笑。
“小星星,你變嘮叨了。”
胡說,她哪裡嘮叨了?!
怕吵醒了其他人,曉新隻好朝他瞪上幾眼略表不滿,然後轉身以最輕悄的動作帶上房門。
半夜三點,連蟲蛙也停止了吵鬨,走廊燈管無聲慘白,無人的開水房裡隻有沒擰緊的水龍頭發出規律的嘀嗒。
她把開水瓶放在水龍頭下,冒著熱氣的水柱立刻嘩嘩而泄,一瓶很快灌滿。
擰緊,開水房恢複死寂般的靜。
曉新立在原地久久未曾動作,直到一聲清脆的滴答。
纖細的肩膀幾乎不可見的微微伏顫,下唇瓣咬出一道青白的月彎,臉頰兩行晶瑩。忍了再忍,在無人的午夜,細碎的啜泣終於出聲。
他沒事。
多好,他沒事……
一周後,孟離雲扛著一條石膏腿出了院。
那個夏天是他十八歲以後第一次難得的老老實實待在家。
孟家三樓,他的房間,一隻來不及收拾的旅行背囊隨意丟在床邊。深褐色的木地板乾淨簡潔,是因為孟姨的經常打掃,也是因為他的常年不在。坐在窗邊的曾經少年已經成長為了一個棱角分明線條硬朗的年輕男子,他無意識的把玩著手上的相機,逆著光的四十五度角側臉模糊了輪廓,看著窗外搖晃的樹冠不知道出神想著什麼,連她的到來也沒有發現。
推門的動作不由停滯,曉新一瞬間有些不敢出聲驚擾他。
孟離雲很快察覺到房門的異響,待他回過頭來,看到的已經是個一臉笑吟吟的妙齡女子。長發披肩眉色如墨,有明亮的眼睛和光潔的額頭,一襲合身的素白裙衫,勾勒著她美好的腰身,二十二歲的鐘曉新擁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嬌柔細致,清麗可人。
“喂,你在發什麼呆呐?”
孟離雲聞言,臉皮微微一熱,呐呐半天才反應過來。
“沒、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他的表情分明就是有什麼。
“是不是很不習慣這樣在家待著?”她朝他皺鼻子,才不相信。
怎麼可能習慣。傷筋動骨一百天,一想到他頑固的老娘下的三個月禁足令,孟離雲又有點想歎氣了。
“不習慣又能怎麼樣,還是得乖乖的呀。隻好遂了我老爸老媽心願了。”他拍拍自己仍打著石膏的腿,一臉無可奈何的認了。
“我看你也憋得慌。”曉新走近,好玩的戳戳他的腿,可惜隔了層厚厚的石膏他完全不痛不癢。
“何止是憋得慌,渾身簡直就像一千隻螞蟻在爬,快逼瘋我了。”
他誇張的歎了好長一口氣,眉毛眼睛全耷了下來,不情願的蠕了蠕身體。拜這條石膏腿所賜,他現在想下個樓梯也千難萬難的,吃飯什麼的全勞駕他家老爹老娘送上樓來,幸好手沒廢,不然真要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了。換彆個人還當是享受,可於他,唉,隻能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估計也就這境界了。
“至於不至於呀?彆老這樣想嘛,傷也隻是暫時而已,等好了,你不就又可以想去哪去哪了。再忍忍,就當是安孟姨的心。”她忍笑寬慰。
他咧了咧嘴“我開玩笑的,你彆擔心。”
“誰擔心你了。”曉新啐他,居高臨下,作勢要打。
他立即配合的把自個的石膏腿湊上去,主動的簡直就像怕她下不了手似的。
曉新被他氣笑,芊芊玉手僵在半空,莫可奈何了。這家夥,是不是無聊出病來了呀他?
不客氣的奪下他手裡寶貝似的捧著的相機,本是想嚇他一嚇,可入了手立刻驚訝發現。“咦?你又換新相機了?”
孤陋寡聞如她,還真沒見過這樣造型的相機呢,連成一體的鋁合金外殼,看起來就一副專業的要死的樣子呢。好奇心頓起,顛來倒去翻看,哪知動作太大,差點一個手滑把它摔了出去。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可千萬高抬您的‘貴’手呀!”
眼見得一個不察相機就落入她手,孟離雲表情僵硬了,見她差點的失誤更是幾乎嚇得整個臉綠掉,擔心的要死。想起了就是拜這要命的小星星所賜,自己當年擁有的第一台相機,用了還不到一年,就在她手裡落了個死於非命且屍骨不全的下場!
而眼下這可是他到手不過一個來月的哈蘇501呀,雖然是前輩淘汰下來的二手貨,但他可是早保養晚擦拭,寶貝的跟什麼似的,真要有個啥三長兩短的,自己心疼死且不說,組裡那個吝嗇鬼總務還不借機刮下他這小小實習生一層皮來!
“誰稀罕哦。”
小氣鬼!曉新俏臉一扭,沒好氣的把相機還給他。好你個大寶d蜜,是有多寶貝呀,小氣成這樣……
孟離雲趕緊七手八腳把寶貝相機裝包塞櫃子裡去,就是怕再在她眼前晃上一秒,又被她再惦記上了,有一台苦命的前車之鑒就夠了。
瞧他那寶貝的德行,曉新也懶得跟他計較了,不過終歸還是有點好奇“哎,你說你現在都成職業的攝影師了,給我看看你都拍了些什麼東西嘛,大熊貓還是母獅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