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番話,喬岩轉向趙春曉道:“你呢,也是這樣認為嗎?”
趙春曉憑借對喬岩的了解,認為這句話不是在給他挖坑,點了點頭道:“杜主任說得沒錯,說了我們不敢說的話。平時您不出來吃飯,早就想請您吃頓飯,交交心,可一直沒有機會。也想和您聊聊彆的,不大敢開口,怕您覺得我們不務正業。”
喬岩不由得笑了起來,望向方彬道:“方彬,你跟我時間最長,說說吧。”
方彬級彆最低,斷然不敢給領導提意見。吞吞吐吐道:“書記,我覺得您挺好的,群眾喜歡您,乾部支持您,領導認可您,如今的雄關縣正在發生前所未有的巨變,這都是您的功勞啊。”
喬岩看著趙春曉指著方彬道:“聽到了吧,我平時聽到的聲音就是這些,各種讚美吹捧,阿諛奉承,久而久之聽不到真實的聲音。誰都喜歡聽好聽的,但有些話聽多了就覺得沒意思了。曉偉剛才給我提的意見很中肯,以後你就這樣,有什麼說什麼,看到自己的缺點才能自省,不可能有完美無缺的人。”
杜曉偉趕忙端起酒道:“書記,選我到您身邊,我就得對您負責。好聽的得聽,不好聽的也得接受,說到底,是為了您,也是為了雄關的事業。”
喬岩爽朗大笑起來,猛烈碰了一下道:“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以後就要如此,我需要聽到不同聲音。”
放下酒杯,喬岩舒了口氣道:“針對你們剛才的問題,我簡單解釋一下。關於吃飯的事,不光是你們,誰的飯我都不吃,除非必要的應酬。不是我清高不接地氣,一方麵是多年從事紀檢養成的習慣,另一方麵我怕喝酒後把持不住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如果和大家打成一片,雲穀灣可能就永遠停留在藍圖上了。”
“我也是人,血氣方剛的年紀,誰不希望享樂,成天啥事也不用想,喝酒吃飯唱歌打牌,一天生活過得多瀟灑快活。可是,我沒有那個資本,經不起折騰,哪怕一絲微弱的風,隨時可能會翻船。小心謹慎,是迫不得已。但凡背後有人,不知能輕鬆多少。”
“至於生活,讓你們笑話了,我沒有發言權。到現在還沒結婚,怎麼指導,沒有任何參考價值。記得誰問過我,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問我成功的秘訣是什麼,我當時的回答就是沒秘訣。”
“其實我這人挺笨的,腦子肯定沒曉偉靈活活泛,學識呢,也沒有春曉那兩下子。上學那會兒就顯現出來,天資比彆人差遠了。我爸那時候告訴我,比不了彆人聰明,還比不了吃苦嗎,彆人一小時乾完,你就三小時。我聽進去了,反正認準的事肯定要實現。”
“咱們是同齡人,在那個年代吃苦真的能改變命運,但現在,吃苦已經不吃香了。你再能吃苦,流水線上等不及你三小時乾完,早就淘汰了。如今的社會,機會也不想以前那麼多了,太卷了,你能想到的資本早就想到了,你所做的努力不過是讓資本收割而已。”
“可能你們覺得我現在的玩法很新奇,因為在南江省沒人和我競爭,要是丟到南方官場,估計隻有打雜的份。現在誰要再想複製雲穀灣,隻有死路一條。”
喬岩頓了頓繼續道:“所以,我從來不給彆人提建議,畢竟每個人的路不同,沒有任何參照性。做最真實的自己,活出不一樣的精彩,能做多少事就做多少事吧,人生太短暫了。”
喬岩說完,眾人紛紛舉杯,趙春曉感慨地道:“喬書記,第一次聽到您和我們說這些,不是拍馬屁,確實受益匪淺。您走過的路,我們可能這輩子都觸及不到。但真真切切感覺到,您在認認真真做每件事。真後悔認識您太晚了,曉偉他們正當時光,在您的領導下說不定將來也能大放異彩。”
喬岩微微一笑道:“你也不晚,一切剛剛好。雄關縣雖不是我工作的第一站,但投入了大量心血,我希望雄關未來能走得更遠,也希望你們站上更高的曆史舞台。行了,不聊了,說著說著就聊到工作了,又讓曉偉說我了,哈哈。”
杜曉偉趕忙道:“書記,我可沒任何意思,隻是想看到更真實的您。我也不說了,嘿嘿。發現了沒,咱們有些格格不入,周圍的人都是休閒打扮,就咱們一板一眼的,好多人都投來異樣的眼神。”
方彬隨即道:“喏!那邊不也有一桌和咱們一樣嘛,估計也是來開會的。”
眾人順著目光望去,喬岩也望了過去,一下子愣在那裡。隻見隔壁那一桌背對著坐著一個穿著裙裝的女子,正在和旁人說笑。女子的體型發型居然和艾琳有些相似,尤其是側臉,微笑的時候簡直太像了。讓他一時間產生錯覺,還以為艾琳回來了。
幾人正準備說笑,看到喬岩的舉動立馬安靜下來,再次回頭打量,隻能看到一個背影,也沒什麼特彆之處。不過身材確實好,一頭烏黑的波浪卷發輕輕擺動,不知相貌如何。
杜曉偉小心翼翼道:“書記,要不我過去打個招呼?要是同行還能加深下感情。”
喬岩回過神,意識到有些失態,搖頭道:“彆,不需要,喝酒吧。”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了歡呼雀躍聲。循聲望去,隻見沙灘上有個男子正手捧鮮花單膝跪地向一個女子求婚,地上擺放著心形蠟燭。一群陌生人迅速上前圍觀,高喊著答應他。在眾人的起哄下,女子最終答應了,現場音樂響起,氣球放飛。
看到這一幕,喬岩不由得鼻子發酸,猛然想起當年在大理和艾琳浪漫的故事,然而故事未完戛然而止,成為心中永遠無法忘卻的遺憾。他多麼希望那是一場夢,可是,曲未終人已散,情依濃,卻不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