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喬岩火速往市裡趕。來到住處，滿屋子的煙味和酒氣，茶幾上的煙灰缸裡塞滿了煙頭，還有兩個未喝完的水杯，似乎有人來過。
喬岩主動清理了茶幾，又給戴國成重新沏了杯茶端到跟前，見其神色凝重，遞上煙道：“老師，我正打算向您彙報工作呢，今天參加述職的就是我們那一批縣委書記，算是一年工作的一次大盤點。”
戴國成若有所思哦了一聲，斜靠在沙發上繼續默默地抽煙。
他不說話，氣氛顯得格外尷尬。喬岩找話題道：“老師，喝了不少酒吧，要不我給您煮點麵條？”
戴國成坐起來擺了擺手，醞釀了半天道：“今天下午，省委組織部潘誌剛處長帶著任務到了雲清市，要推薦兩名副廳級領導乾部候選人，而且特彆著急，明天就要。我還專門給李欽賢副部長去了電話，確實如此。你怎麼看？”
戴國成並不了解喬岩和潘誌剛的關係，他觀察著對方的表情，片刻道：“老師，這種事我……我沒有發言權吧？”
戴國成眯著眼睛看著他，麵無表情道：“你心裡怎麼想的，直接說吧。”
喬岩揣摩著對方的心思，試探性地問道：“有條件嗎？”
戴國成搖了搖頭。
喬岩鼓起勇氣道：“老師，如果我條件符合的話，肯定想進步。畢竟等來一次機會不容易，錯過了不知道下一次在何時。但要是讓您為難的話，我選擇放棄。”
喬岩表達了心聲，並把難題推給了戴國成。戴國成慢悠悠地彈了彈煙灰，過了一會兒道：“喬岩啊，你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以項目論英雄，我要推你絕對沒人敢說什麼。但從我的角度，是要平衡各方關係。左手右手都是肉，舍棄誰都比較為難，確實難以抉擇。”
“我對你的工作是絕對支持的，要人給人，要錢給錢，你說調誰，我克服困難也要調過來。你說誰不行，我頂著壓力也要調離。調整羅根福時，不知多少人給我打電話說情，但我還是尊重你的意見，畢竟，你是腳踏實地真正乾事業的。”
“現在有兩個名額，說心裡話我更傾向於給你一個。但要是給了你，其他老縣委書記怎麼看，他們不是沒有付出，隻不過沒有你激進，踩到關鍵點上。”
“你在雄關縣調整人事時，肯定有不少領導說情打招呼，有的你能拒絕，有的不能也不敢拒絕。我現在麵臨著同樣的情況，有的人很早就排上隊了，而且背景十分強硬，我是惹不起也不敢得罪。有的人跟著我受了苦遭了罪，這次我要不考慮，如何服眾。”
戴國成頓了頓道：“喬岩，你是明事理的人，我明人不說暗話，也不做暗事，完全可以不叫你過來直接推薦，叫你連夜過來，就是把你當成了自己人。你還年輕，而且閱曆尚淺，上次就說過，沒有沉澱過早地進步，對你未必是好事。”
“所以，這次我就不打算推薦你了。轉眼就到年底，換屆時我肯定推你，穩住神沉住氣耐心地等一等吧。不管你心裡怎麼想，得理解我支持我，明白嗎？”
戴國成把話說到了明處，喬岩有什麼理由拒絕。就算拒絕了，也沒什麼用。勉強笑了笑道：“老師，我當然理解您，也肯定支持您，不會讓您為難。”
戴國成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笑容，主動遞上煙道：“這就對了，就像我上次衝刺副省長失敗，不照樣繼續工作嘛。這次我把欠下的人情還一還，平衡一下現有的矛盾，年底換屆時，你我都要進步，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把全國科技論壇峰會給辦好，辦成功了那不是順理成章嘛。”
“目前的形勢你也看到了，曉寧市長很明顯要接我的班，他對你印象也不錯，到時候我們共同推薦你出任常務副市長，王青峰省長不會不給這個麵子，你說呢。”
薑還是老的辣，戴國成做思想工作一絕，沒給喬岩任何餘地。喬岩隻能點頭，道：“老師，我聽您的。”
戴國成投來善意的目光，鬆了口氣道：“就知道你懂我，行了，不說此事了。蔡市長那天彙報說，要搞科技招商大會，這是好事，我絕對讚成。青峰省長要出席，你要主動參與進來，爭取把這次活動辦好。”
“好的，您放心，一定積極配合。”
喬岩見聊得差不多了，起身道：“老師，您早點休息吧，有什麼事安排就行。”
戴國成跟著起身，拍了拍肩膀語重心長道：“喬岩啊，你悟性高，腦子活，明事理，懂人情，我很欣賞你。不要有任何心裡負擔，好好工作，領導都能看在眼裡。”
喬岩笑了笑，開門離去。
回去的路上，喬岩想了許久撥通了潘誌剛的電話，道：“潘哥，讓你猜中了，戴書記這次不推薦我。”
潘誌剛半天道：“那他推薦誰？”
“他沒說，但我猜測應該有懷南縣縣委書記劉昌明。”
潘誌剛道：“去年懷南縣大火，處理結果不是還沒出來嗎，他肯定不行，這叫帶病提拔，到了我這裡直接就給否了，紀委那邊也過不去啊。”
喬岩道：“現在隻是推薦，還沒到那一步，如果在此期間處理結果出來了，劉昌明沒問題照樣可以提拔。”
潘誌剛立馬道：“肯定不行，那場火影響那麼大，省領導也不會同意。這個戴國成，浪費一個名額，明天我找他說去。”
喬岩趕忙道：“彆，不能說，我隻是猜測，萬一不是呢，反正現在明確不給我機會，說了也沒用。”
潘誌剛歎了口氣道：“戴國成的政治覺悟還有待提高啊，今晚我苦口婆心說了那麼多，他是一句也沒聽進去。這樣吧，明天我再側麵提醒一下他，他若還是不聽，那就沒辦法了。”
對於這次提拔，潘誌剛比喬岩更上心。喬岩道：“潘哥，真沒必要了，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你要再說還以為我在背後搞小動作。你不是說還有機會嗎，那我就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