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心裡不曾想過故意讓爺爺賴在醫院住而不付錢,也不曾想帶林天宇在醫院鬨事。
可事情發展到現在,她所做的事情,那些板上釘釘、引人誤會的客觀事實,在外人眼中,她恐怕就是這樣一個人。她的主觀意願,根本沒有意義。
“不想鬨事,那你的這位朋友現在在做什麼?大家眼睛可都看著呢。”
淩耀指了指林天宇不安分的手,
“我剛剛已經找人幫忙報警了。一會兒警察來了,這件事自然也是要告訴人家的。算不算鬨事,那就得看警察們怎麼說了。”
在丁玲兒惶恐的目光下,林天宇憤憤地放開了淩耀,嘴上卻還非要和淩耀嗆聲
“報警報警報警,就知道報警,除了報警你還會什麼!”
淩耀一麵整理衣領,一麵回了對方一個大大的微笑
“沒聽過電視和報紙的宣傳嗎?有困難,找警察呀。我占理,我受害,我會報警,不就夠了嗎?彆的,警察同誌會幫忙處理的不是嗎?難道林先生遇到有人無理取鬨,都是直接把對方揍一頓,從來不報警的嗎?”
這話讓人怎麼接?難道林天宇要說自己確實都是把對方揍一頓了事?可要是他說當然要報警,那不就承認了淩耀在內涵他無理取鬨嗎?
“警察來了你也不占理!玲兒家裡困難,他們已經這麼可憐了,你們還要緊緊相逼,你們可真給我們醫生群體丟人!”
“可憐就要給她錢,可憐就要免費給他家治療?憑什麼啊?醫院這麼多人,難道就她最可憐,彆人都不可憐?還是說林先生覺得,醫院就該今天可憐你,明天可憐他,全都不收錢?醫院就是開善堂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吧?”
淩耀直接翻了個白眼,
“哦對了,說到醫生群體,林先生現在拿了醫師資格證,自己開了店、賺了錢,確實可以說自己是醫生了。既然如此,林先生怎麼不捐點錢,給朋友貼補救急一下呢?
“然後再給醫院捐個千把萬的,把這棟樓患者的治療費用都包下來,如何?他們也都是‘可憐’人呐,如果能選,誰願意生病呢?
“就讓我們也開開眼,看看以林先生為代表的‘醫生群體’,到底是有多高尚吧!
“反正我話已經說透了。你要是替這位丁女士交清了費用,我們自然會離開。否則一會兒警察一來,要走的就是你們。你們自個兒看著辦吧。”
旁邊圍觀的人一聽,對林天宇就更無語了——你小子要是個外行也就算了,你自己也是個看病收錢的醫生,自己朋友家裡有困難不出手幫忙,怎麼還張口閉口就讓彆人大度點給你們免費治療呢?
他們一個個砸鍋賣鐵地把家裡人送到醫院來,也從來沒厚著臉皮讓醫院免費給他們看病啊!
而且人家都敢請警察來,肯定在法律上更占理!
這下輿論更是偏向到淩耀身上去了。
淩耀想要的就是這麼個效果。和不講道理的人說道理,又怎麼說得通呢?就拿他們的邏輯,去攻擊他們自己;等到要他們自己掏錢的時候,就知道肉疼;被要求免費了,就知道這“聖母”是多麼難當了;被群眾罵狠了,就知道自己多丟人了。
不過林天宇又怎麼會如此輕易地“退縮”呢?人家可是主角,主角哪有“不占理”的時候?
“說了那麼多,我看你們根本就是不會治,不想治,治不好!否則又哪來的那麼多借口!不就是癌症嗎?玲兒,要是你願意相信我,我來給爺爺治!”
丁玲兒眼中含著霧氣,柔柔弱弱地點了點頭
“天宇哥,爺爺就拜托你了……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淩耀隻覺得好笑這小姑娘剛剛明明就是僵了一下,想來也是覺得林天宇在胡說八道,讓人看笑話不說,還得罪了那麼多醫生。
不過也正因如此,小姑娘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人,就算再把錢還上,醫院這些醫護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對自己爺爺儘心儘力、儘職儘責了。
既然如此,與其繼續苦苦哀求他們寬限時日,或者奢望林天宇低頭幫自己給醫院還錢,倒不如在林天宇本人身上賭一把。
說不定那神奇的醫術,真能把她爺爺治好呢?
一個還在上學的女大學生,能頂住幾十萬欠債的壓力,還能支持家裡老人住了那麼久的醫院,這點精明自然是有的。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抹一抹眼淚,說幾句漂亮話,就有機會救爺爺,當然要去做?
不過,林天宇此刻隻有“被柔弱女子全身心信賴”後的準備“英雄救美”的豪邁,哪會注意到這樣的小細節?美人麵前,他再顧不得藏拙,當即運轉起功法,拿著銀針走到老人麵前,嚴肅地說道
“爺爺,我是玲兒的朋友,我也是個醫生。我會對您施一套針法,穩住您的病情,等您出院後,我們再慢慢調養,您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老人有些懵懂地點了點頭。不等淩耀問,旁邊的實習醫生便對他解釋道
“老爺子這些日子已經不太清醒了,也就認得他那個小孫女兒。否則這麼好麵子的人,哪容得下這兩個鬨成這樣,給他丟人。”
既然林天宇不避諱,淩耀自然也不會客氣於“偷師學藝”。
他早知道林天宇“治病”的原理並非針灸本身,而是拿銀針作為掩護一通亂紮,把自己體內的真氣導入患者體內,直接消除病灶、增強患者身體機能。
而無論是真氣運轉時在體內流動的方向,還是如何順著銀針進入他人經脈,乃至如何抽絲剝繭地消解病懷的組織、提升病人整體的精氣神,這一切全都被淩耀看在眼中。雖然看一遍並不足以讓淩耀馬上學會這樣的方法,但至少有了一個思路,一個已經被驗證可以成功的研究方向。
雖然林天宇這人不咋地,但他不得不承認,林天宇身上這個金手指,真的很誘人。如果這種法門能夠被研究利用、大規模普及,當下許多不治之症或許便將不複存在。
拿著這樣的好東西給自己裝逼用?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淩耀忍不住在心裡歎息。
林天宇手頭做的倒是像模像樣,可圍觀的人隻覺得他是裝模作樣開玩笑,那可是癌症晚期。要是隨便紮兩針就能治好,他們又何至於花著大把大把的錢吃藥,還要到醫院做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化療呢?
不多久,林天宇收了銀針。而老人的氣色也的確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丁玲兒的眼中閃爍著淚花,快步走上前來,握住了老人的手
“爺爺,爺爺你感覺如何?好些了嗎?”
“玲玲?好啊,爺爺好啊……”
老人顫顫巍巍地回應著。
“爺爺,那我們回家吧。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們不在這兒住了,不給他們添麻煩了。”
林天宇聽了這話抿了抿嘴,似乎很不甘心於丁玲兒言辭中的退讓,但終歸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幫著丁玲兒把老人扶了起來,就要往外走。
門外是圍觀者們的閒言碎語,不是說他要麵子嘴硬亂治療,就是說他騙年輕姑娘害了人家老頭子。似乎並沒有多少人相信,他把老人扶出來,是真的把人給治好了。
等著瞧吧,等他名聲打出去了,這些人裡不知道有多少會哭著跪著來求他!
剛剛趕來的警察正在報警的小醫生交流事情經過的聲音,時不時地點著頭。見林天宇他們要走,幾個警察同誌倒先鬆了口氣。雖然配合醫院讓這種患者出院是他們的職責所在,可這事兒終歸是得罪人的、讓人看著不舒服的。患者家屬能自己想明白,再好不過了。
他們上來交代了幾句,講了講相關的法律法規,希望丁玲兒和林天宇能夠理解,林天宇也並未為難他們,敷衍地點著頭,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還是暗地裡記了仇。
正當他準備離開,卻聽見身後悠悠地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
“彆走啊,錢還沒交清呢。三千一百二十八,交完了再慢走不送啊——”
林天宇轉頭,看著那張“得意”的嘴臉,咬牙切齒道
“南。博。圖。這次我也記下了!等著吧!我跟你沒完!”
某個過完嘴癮的實習醫生轉過身,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開玩笑,主角和南博圖沒完,和他淩耀有什麼關係?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