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負責人?”
他聽見南博圖看了那個人一眼,而後側頭問身邊那個胳膊似乎已經脫臼的男人。
“對。啊,你倆聊聊?你要相信我們,我們真的是來救你們的……”
“我知道啊。”
“?你知道啊???那你還——”
“因為你們沒有誠意。先有拿瞄準鏡瞅人這種‘壞習慣’的狙擊手,後有跑步遲到六分鐘的負責人。我有點戒心不是合情合理的嗎?對吧?”
董傑苦著臉,繼續試圖解釋
“來遲了這個事確實我們失職,這次情況太突發了,我們反應也不夠及時。但是我們已經儘快調動所有隊伍過來支援了,總是有個時間差……”
“抱歉。是我做決策的時候有所猶豫,讓你們陷入更大的危險之中。我鄭重向您和餘教授致歉。我會馬上通知狙擊手撤離。”
“……?隊長?”
楊賀的話把在場不少人都給打懵了。這倆人這是什麼加密交流,他們怎麼聽不懂?
“喏,你看,還是當事人最明白自己當時在想什麼。看在你沒裝傻的份上,我也不說什麼了。”
南博圖點了點頭,戒備的姿勢明顯放鬆下來,
“我今天在這裡隻代表我個人,所以剩下的事,我就不插手了,你們自己對付吧。老師?你有受傷嗎?讓他們的醫生給你查一下吧……”
餘輝生也沒明白這兩個人究竟在說什麼,但提到受傷的事兒他就又要蹦起來了
“給我看什麼看!你先看看你自己!你這個,你這個現在要怎麼搞啊,我又不是外科醫生!120,我馬上打120!”
說著,餘輝生好像這才回過神來,手打著顫地開始往自己衣服兜裡摸手機。
“我們的基地就在附近。您是餘教授的學生,值得我們信賴。特情局可以為您最好的治療。”
“……老師,我沒那麼嚴重。已經用真氣把傷口暫時縫合了,早不出血了,隻是一開始的那些看著嚇人而已。就是不管它,打一針破傷風就會慢慢自愈的。而且南家……”
“這時候還管他南家還是北家!有治療是吧?馬上!就現在!就是隻打破傷風你也得給我打完了再說!你是老師還我是老師啊?啊?!聽我的!!”
董傑看著南博圖頓時耷拉下來的腦袋,仿佛看到對方臉上寫著唉,牛逼能打有啥用,還不照樣得給老師訓得和鵪鶉一樣……
嗯……忽然就覺得這家夥其實也和普通人沒啥兩樣,吧。嗐。
……
徐文博被製服之後,在南博圖配合的情況下,特情局的收尾工作進行得非常輕鬆。但大家心裡卻未必都那麼暢快。
畢竟這事兒吧,就好像他們準備了幾十輛坦克、全副武裝地去打敵人,路上任務完成得都很順利,結果到了敵人基地的時候發現現場情況其實隻需要他們救治傷員+收屍……輕鬆之餘還覺得怪尷尬。
鬨騰成這樣到底是圖啥啊圖。
不過,特情局顯然並沒有忘記自己最初的目標——霍家。霍家的打手幾乎全軍覆沒,但霍家嫡係在明麵上卻依然無可指摘。如果他們不拿出充足的證據證明霍家觸碰底線的犯罪事實,霍家人隻會輕鬆地和這些打手切割,甚至倒打一耙說特情局的人以莫須有的罪名打壓他們。
而證據的關鍵,在現場,也在吳子凡手中。
現場能留下的東西不會太多,畢竟霍家肯定有所防備。黑市的人估計這會兒也已經撤光了。但作為關鍵人物,吳子凡似乎從一開始完全配合的態度忽然變得有所顧慮。
但三個小時的交談裡,他既不提要求,也不尋求保護。誰也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
而此番“一戰成名”的“南博圖”,也是特情局的“攻堅”目標之一。隻要見過天雷驟降和徐文博被鎖起來的那個場麵,沒有人不饞南博圖的那套特殊“功法”。
尤其是醫療部的人測驗過南博圖的實力的確隻有七品之後,執勤小隊的隊員們一個個都像著了魔一樣,兩眼放光地來偷窺正在休息的這個“傳奇”傷員,惹得在旁邊盯著的餘輝生都忍不住親自出腳踹跑了好幾個壯漢。
反而是南博圖本人看起來很淡定,似乎對這種場景早有預料,甚至有幾分見怪不怪的意思。這會兒他已經給傷口做完了消毒上藥和縫合,換上了乾淨的新外套,看起來似乎真的就是個沒事人了。隻是坐在那裡的時候,他偶爾會露出一些思考並煩惱著的表情。
餘輝生想,他是越來越看不懂自己這個學生了。現在想來,他都已經能用真氣給自己做急救了,那先前他向自己拋出的那個關於“真氣”的研究項目,說不定一半是想深入研究,一半也是對自己的試探吧?想試探身處研究一線的學者,對“真氣”的了解究竟有幾分。
南博圖,究竟是以醫生的身份在探究真氣的秘密,還是為了更進一步而成為了醫生呢?
要不是知道身處特情局有些話不好開口,餘輝生真想拎著這小兔崽子的耳朵問問他到底還有啥瞞著自己。
這次是正兒八經的敲門聲。看來是他們終於處理完後續,有閒工夫找他們問話了。
“請進。”
果不其然,推門而入的是楊賀。
不過楊賀並不打算把切入點直接放在南博圖身上。在收尾工作的閒暇,他回看了聶天瑤錄下的監控畫麵。雖然視頻無法顯現出真氣的形態,但卻可以把人的表情和姿態完整細節地呈現出來。
比起現實中真氣帶來強烈的視覺衝擊,還有徐文博被擒拿這種直白的事實,鏡頭下的南博圖在他看來其實更具有某種震撼。沉穩,果決,操控自如,精於計算,頭腦靈活,不畏生死,這些在特情局執勤乾員身上都未必有的特性和能力,卻在一個連“當街鬥毆”記錄都沒有的醫生身上出現,這完全不合常理。
就算是天才,也要有接觸這類事務的契機。而南博圖的檔案裡,似乎根本沒有這種機會。一個人能把自己的過去掩藏得那麼好,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麼就隻能是他不希望彆人知道。
而特情局這次不僅沒幫上多大的忙,還因為他的一個猶豫而差點得罪了對方。雖然他不得不承認,在特情局當時所掌握的情報裡,他的這個猶豫很可能就會斷送餘輝生和南博圖的性命,導致這兩個人變成特情局對付霍家的誘餌——但是南博圖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一點,並且幾乎當場對他戳穿,導致特情局現在的定位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這個時候想讓南博圖開口說出秘密,可能性基本為零。
不過隻要餘輝生和特情局的關係還在,以他願意孤身救援餘輝生這件事來看,南博圖和特情局的關係也絕不會斷開;甚至終有一天,他會為了餘輝生而尋求特情局的保護——雖然這聽起來很像是他們在拿餘輝生做籌碼,但事實便是如此,特情局沒有不把現有優勢利用起來的道理。
“打擾了。我們想找餘教授詢問一下今天的事情。請問現在餘教授方便嗎?”
“啊……我……”
淩耀打了個哈哈,看向一臉遲疑的餘輝生,露出了茫然無辜的表情
“?看我做什麼,又不是問我誒。問完的話就可以走了吧。我想回去睡覺誒。”
“……天天就知道睡睡睡。不是吃就是睡,氣死我了……”
餘小老頭兒有些尷尬地拍了拍衣角,嘟囔著往門口走去。
其實淩耀現在也挺尷尬的。彆看他剛才全程麵無表情,看起來好像很淡定從容,但那隻是針對戰鬥本身而言的,其實他今天特彆火大。
之所以淡定,是因為和徐文博打這一架,看起來吃力,但其實並不凶險。芒生大世界裡不要命的家夥多了去了,而且還充滿了各種不確定因素,那種家夥淩耀也應付得來,相比之下徐文博實在太好看懂,也太好預判了。
但是今天這事兒本身不一樣。吳子凡這一炸完全脫離了他對整個豐城事態的判斷,讓霍家提前介入了這場風雲,也導致了餘輝生差點落入險境——這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更可怕的是,直到現在,他的手機短信箱裡也一點動靜也沒有。換而言之,雖然事情發生在黑市,也許未來會對“主線劇情”造成形象,但林天宇這位“主角”在這次事件中,連個“路人”都不是。
也就是說,今天的事,是完全和“劇情”無關的事!吐槽役們根本不知道!
這和淩耀先前所經曆的那種“所有大事件都和主角有關”的狀態是截然不同的。這也是他一開始就對霍家、吳子凡乃至餘輝生的動靜放鬆警惕的原因。
這個世界的發展當然不是圍繞著林天宇一個人轉的。但因為他擁有了“係統”,聽得見“吐槽役”的“吐槽”,了解到了“劇情”,在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幾乎要忘記了這一點!
這不由得讓他有些後怕。如果他一直沉浸在“反抗劇情、脫離反派命運”的情緒中,又何嘗不是一種被“命運操縱”的狀態呢?
他需要的是不受命運拘束、過好自己的人生,就應該把自己身邊的所有事都納入考量,而不是僅僅圍繞著“主角”去思考對策,圍繞著“劇情”去判斷方向。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再去反思自己過去的行為,就會發現許多漏洞。就比如今天的事,如果他能早一步弄清餘輝生的想法,而不是想著“和主線無關的事可以往後放放”;如果他能早點發現吳子凡異常,而不是想著“這家夥甚至沒再劇情裡出現過應該不重要吧”;如果他能早一點掌握霍家的情報,而不是想著“反派由主角去對付就好”……今天的事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至於特情局,他的預先判斷也因為“劇情”而產生了偏離。因為特情局在“劇情”中屬於“正麵角色”,而且設定為國家暴力執法部門,於是讓他下意識地產生了“絕對可信”、“應當全力爭取”的印象。
但實際上,由於特情局的力量決定了他們的地位並不淩駕於其他世家之上,故而其行事中“犧牲”和“取舍”也變成了某種家常便飯的東西。所以楊賀會猶豫,會在生死關頭還在衡量是救下他們還是借機將霍家一網打儘。
誰都不能說他們不是在“為人民服務”、“為國家貢獻”,因為他們的“犧牲”和“舍棄”從來不是隻針對彆人,對他們自己人來說也是一樣的。更何況在更多的時候,也會有孟介安和董傑那樣的人舍生忘死地來救他們。
但是歸根結底,這種“舍”被強製丟到自己頭上的時候,感受上絕不愉快。而楊賀最後之所以道歉,也絕非是後悔,而是知道在情感上他們需要這份歉意罷了。
特情局,當然還是要爭取,畢竟他的計劃還需要特情局的介入才能發揮最大效果,就算不介入他也需要特情局來保護餘輝生等人。但他的態度需要轉變。他不能抱著加入一個理想鄉去尋求機會,不能妄想自己有成果就能得到特情局的支持;而應該是把對方當成芒生大世界裡一方勢力一樣,是去談合作,是搞利益交互,是讓對方主動來求自己。
所以他這次展現了很多底牌,也保持了適當的沉默。所幸這種轉變現在還來得及。
然後。最後。
“啊,不過,話說你們和吳子凡談完了嗎?我和吳氏醫館有些合作,也算有幾分交情,想和他說兩句,應該不影響你們的工作吧?”
他要去暴打惹是生非、給自己添堵的臭屁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