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深處!
他再次停下腳步的時候,已經站在了對麵的巷子之中。
但是在剛剛的強風裡,自己背後的那一聲悶哼猶仍在耳。
儘深將還在發痛的手指縮回到寬長的校服袖子裡,艱難的轉過身。
穿過人流密雜的街道,看到那輛大貨車停在路中央。有人跑了過去,有車停了下來,有人傳出驚呼,有人捂住了孩童的眼睛。
但是沒有人捂住儘深的眼睛,讓他看到了那雙眼睛
朱兆並不是躺在剛剛儘深奔跑而過的地方,他倒在幾米開外。結實的身體癱軟在那,血從碎裂的頭骨裡流出來,從眉頭中央那條細紋裡流下去,繞過一雙盛滿了怨毒又隱隱帶著笑意的眼睛。
那雙眼睛望著儘深,持久而專注,卻是再沒有眨一下,冰冷僵硬的凝固在了儘深的腦海裡,成為了他後日每每夢回最難抹去的一處標記。
“那麼”
病房裡寂靜極了。隻有臨床老人的鼾聲像個時鐘一樣,緩慢而平穩的播報著時間的流淌。蘇柔張了張唇,提出自己的疑惑。
“那時候你覺得確實是碰巧,還是他故意的。”
“故意的?”躺在病床上的父親擰眉,對蘇柔的見解有些不解。“你是說儘深讓車撞了那個男孩?”
“不,那輛車是一輛大貨車沒有任何預料的經過那裡,和儘深不可能認識”
他好像還沒說完,但不再解釋了。
其實父親也隱約猜到了蘇柔的意思。但他雖然相處了十年,也在這十年裡儘力關懷儘深,希望他容納自己,但他還是沒有蘇柔了解他。
蘇柔沒回答,這隻是她的猜測。
“儘深說這件事的時候,是怎樣描述的呢?”
“他說想將男孩甩開,所以選擇了車流密集的時候跑了出去……”
“那後來呢?”
“那個時候我已經打算帶他們離開,但是阿深不同意,陳緬很愛他,一直難以決定。那時候我想隻要離開了你和你母親的視線大家總會回到平靜的生活。你媽媽是真的不愛我了,但她是個漂亮的女人,一定還會找到願意陪伴她的人”
蘇柔不知道蘇世然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嗦的,好像以前他不這樣。
“後來呢?”
被蘇柔打斷,父親也知道她是不想聽,便往下講。
“後來我接到阿深的電話,趕了過去。他在警局的門外跟我說了大致的事情,他跟我說,隻要這件事不告訴陳緬,他就跟我走。”
“是這樣啊”蘇柔的眸子暗下去了兩分,幽幽出神,又暗下去兩分。
他是什麼時候得知父親同他母親的事情,自己毫無察覺。他是何時對那個混蛋起了凶意,自己也沒能發現。
父親要帶他離開的時候,他心裡有幾分堅決,有幾分妥協?他是什麼時候妥協的,在決定教訓男孩的時候就已經計劃好了?還是在意外後被迫做了這樣的選擇自己完全不知道。
蘇柔坐在椅子上將肩膀縮了縮,九月初臨,屋裡有了一絲涼意。她低著頭,左手指甲縫裡有一根指甲分出的刺,和父親聊天的時候一直在用右手無意識的去摳。
現在倒刺快摳掉了,捏住用力一扯。指甲一陣疼痛,流出一點點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