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潘子?是潘吉文?潘家莊大隊長的兒子?”李向東開口問道,聲音有點啞啞的。
“對啊!”一個身材矮小,長條臉,大眼睛的男孩兒馬上接嘴說。
“你是國慶?”
“對啊,你怎麼了二哥?奇奇怪怪的。”
“國慶,你怎麼變得這麼年輕了。我這不是做夢吧,誰來掐我一把。”李向東覺得自己是在臨終彌留。
專家不是說,人死之前,腦海中都會像過電影一樣把一生重演一遍嗎?
“嘿嘿,我來。”
另外一個又高又瘦水蛇腰,眼睛像月牙的男孩兒狠狠的掐了一把李向東的大腿。
我去,李向傑!你下狠手啊!
李向東經過了好半天的反應,終於明白自己這不是死了之後下地獄,也不是臨終前的回憶,他這是重生了!
1976年,夏末,東方市,惠川縣,五道河公社,李家坡村。
村子旁的大河靜靜的流淌,兩排合抱粗的大柳樹枝條繁茂,一陣東南風吹過,蕩漾起好看的舞蹈。一片片青中泛黃的麥田,偶爾有幾隻燕子從中低低掠過。
李向東重生回來已經三天了。
這三天並不平靜,先是潘吉文他娘領著被打腫臉的潘吉文找到了家裡。
李向東他爹,李家坡大隊的大隊長李晉,不得不和人家好生一頓賠禮,並承諾等李向東一回來就打他一頓狠的。
潘吉文他娘還不依不饒,最後兜著李家賠的十幾個白皮大雞蛋,這才不情不願的走了。
“小兔崽子,你還敢回來!”
李晉看兒子神情恍惚的走進家門,一聲暴喝,脫下腳上的布鞋就朝李向東的腦袋扔過去。
李向東頭一偏,沾滿泥的布鞋堪堪從他的耳朵邊擦過去,“啪嗒”一聲落到門外。
李向東想起來,上一輩子十四歲的時候,也發生了這件事。
潘吉文他爹是潘家莊的大隊長,平時總是笑眯眯的,和他爹這個鄰村李家坡的大隊長經常一起去公社開會,交情還行。
潘吉文他娘卻是個滾刀肉,坐地炮,無理也要攪上三分,沒占到便宜就是吃了大虧。
潘吉文被他娘慣得不像樣,不僅在自己村偷雞摸狗,欺負大姑娘小媳婦,還跑到鄰村李家坡來調戲李國慶他姐。
李國慶他姐李國玲今年十七,長的細高挑的大個子,容長臉,水靈靈的大眼雙眼皮,小麥色的皮膚,一根麻花大辮子又黑又長。
不知道怎麼就被潘吉文這小子盯上了。彆看潘吉文才十六,又白又胖像個小孩子,可他色膽委實不小,領著幾個人就把在磚窯廠上夜班回來的李國玲給堵路上了,非得讓李國玲跟他處對象。
要不是正趕上李國慶他們晚上去紅磨坊看露天電影回來,非得出事兒不行!
兩撥人狠狠的打了一架,結果消停沒兩天,潘吉文又大白天的來李家坡閒逛,一直在李國慶家門口徘徊。
大人們白天都去乾活兒掙工分,李國慶趁不注意,趕快溜出去找李向東。
李向東一聽,火氣上頭,馬上吆喝上小夥伴,這才發生了他剛重生回來的那場打鬥。
上輩子的李向東,十四歲的年紀正處於懵懵懂懂的青春發育期,加上小男子漢的自尊,不好意思和他爹說明白到底是為什麼打架。一直梗梗著脖子說,我就是打了,不光這次打,以後我看見他一次,我就打一次。
同樣暴脾氣的李晉聽完,簡直是火上澆油,狠狠地用四十二號的鞋底子抽了李向東一個屁股開花。
李向東咬牙挺著,養了倆月才能下地走路。
這些孩子們口風嚴,李國玲一個大姑娘也不好意思和大人說有人纏著自己搞對象,結果不久就發生了令李向東他們後悔了半生的不可挽回的事兒。
“爹!爹!你聽我說!”
李向東幾步跑過去,抱住李晉揚起來了的手,“您先彆打我,實在是潘吉文他們欺負咱們村的人!”
李晉看著這個死強死強的兒子居然和自己說軟話,不由得心軟了一下,緩緩落下揚起的胳膊,拿個小板凳坐到堂屋裡,手裡的煙袋鍋在凳子邊上磕了兩下,重新撚了一小撮煙絲放到煙鍋裡,“噌”的一聲點燃根洋火(火柴),煙絲火星明滅間,李晉抽了一口,緩緩開口,
“我倒是聽你好好的編故事,你要是囫圇不過來,仔細我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