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叫住剛欲轉身的王管事,
“王管事,留步,留步,一起去喝杯茶吧!”
賈姓馬販倒了三碗茶,三人坐下閒聊。
賈姓馬販先開口說道,
“範老,您剛才說的,可是真的?那印記真是荊州那邊的?”
“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的範老,嗯了一聲,吐了口煙,又喝了口茶,吐了一下進嘴的茶葉片子,
“這印記,我確實在荊州那邊見過。咱是做販馬生意的,你也知道,各州印記各具特色。你問這個乾啥?那官爺又沒找你麻煩,這馬不還是你的?”
賈姓馬販搓搓手,
“我不是沒範老見多識廣麼,不問清楚我心裡不踏實,怕萬一以後賣馬惹來麻煩麼!荊州那麼遠,我就放心了,反正這馬現在可是在咱們巴州,過段時間我給它烙上咱們這邊的印記”
說完,他又問正在喝茶的王管事,
“王管事,您說這幫官爺還能再找上門來不?”
這王管事喝了半碗茶,尋思了一下,
“老賈啊,你算是走運,我看八成是不會再來了!”
聽王管事這麼說,如自己心中所猜想那樣,賈姓馬販心算是落了下來,趕緊提壺,再給兩位添茶倒水。
元夕背著包裹,在街上逛了一會兒,去茶莊買了包新茶,作為登門禮。
來之前,趙大伯簡單跟元夕介紹了一下雲德武館。
雲德武館是趙大伯師父成雲德一手創立起來的。
這成雲德不是巴州人士,具體是哪裡的趙大伯沒說,隻說自己師父拳腳功夫了得,在他老人家年輕的時候遠道來巴州謀求生計。
初來乍到的成雲德靠著一身武藝在平南城中賣藝為生,那時候天下太平,一身本事卻無背景的成雲德投軍無門,隻好耍些把式給大家看。
太平之年,也有那不幸的孩童,成為街上那要飯的小乞兒。
這成雲德便收了幾個小乞兒做弟子,一人帶著幾個小孩子,白天賣藝,晚上出城在城外茅草屋歇息。
一個大人幾個孩子,勉強夠糊口而已。
隨著幾個孩子慢慢長大,成雲德將幾名孩子視若己出,悉心傳授自己一身武學,並無藏私。
孩子們學了些武藝,能表演的多了,收成便多了些,日子才好過了些。
這幾個小乞兒中,成雲德最看重大弟子曹仁煒和二弟子何義金。主要是這兩位弟子資質確實上好,是塊兒習武的材料。
老話說得好,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成雲德卻從未聽過這句老話。
在他眼中,孩子們本事多了,是他成雲德教導有方。
當年成雲德帶回趙千鈞的時候,他剛剛在平南城稍偏僻位置租了個大一些的宅院,開起了武館。
在平南城這幾年,城中之人也看出成雲德是有真本事的,一些家中孩子不願讀書的,又沒錢上那宗門大派學藝的,便願意去武館學一些拳腳招式,為將來謀生添一門手藝。
雲德武館就是這麼慢慢發展起來的。
說起來趙千鈞是幸運的,成雲德願意收留他,給他一碗飯,教他一些本事,雖說他在武館這些年也不是吃白飯,但到底還是成雲德最初的善意,給了他一個人生。
他沒有留在武館,是因為他無緣成為成雲德的嫡傳弟子,所以當他學藝小有所成,能夠養活自己的時候,他就離開了武館。
成雲德的嫡傳弟子,一共五名,後來他娶妻,生有一子一女,加之年歲漸長,便不再收嫡傳弟子。
再入武館者,是花錢習武,武館教些拳腳兵器。
後來沒幾年,天下將亂,習武成了香餑餑,武館更是不愁招收弟子,這雲德武館便在平南城成為響當當的一家武館。
曾經,平南城就這一家武館,可如今不是了。
雲德武館內,已近知天命年紀的成雲德坐在武館前廳主座喝著茶水。
成雲德個子不高,身材有些發福,坐在桌旁,卻是威嚴十足。
客座左手邊是自己的嫡傳弟子,右手邊是自己的兒子,還有自己的姑爺。
成雲德的姑爺是平南城張家員外的次子,張仲謙。
廳內氣氛有些緊張,一眾人盯著成雲德看。
成雲德喝完了杯中茶,放下茶杯,自己拎壺續上,不大的眼中精芒一閃,看著大家,緩緩開口,
“慌什麼?平日裡師父怎麼教你們的?無論是練拳,還是遇事,但求一個穩字。”
性子急的四弟子朱智莽聽完師父說話,便開口說道,
“師父,大師兄和二師兄他倆這麼做,太缺德了,簡直是欺師滅祖。”
坐在他前麵的三弟子孔禮祥瞪了老四一眼,
“他倆還配叫師兄?”
成雲德擺擺手,
“罷了,罷了,終究是你們的師兄,他們可以不仁不義,我卻放不下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情。”
最小的弟子周信良恭恭敬敬地問道,
“師父,那我們該怎麼辦?這都欺負上門來了,您聽聽外麵的風言風語。”
坐在周信良對麵的成是非,也就是成雲德的兒子,一拍桌子,怒罵道,
“來就來,誰怕誰?一群喂不飽的白眼狼。”
成雲德輕咳了一下,然後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不怪成是非和弟子們生氣,實在是這兩位弟子,所作之事,讓他也氣憤萬分,更是心中悲鬱。
“非兒,你喊有什麼用?有那功夫多練練爹教你的拳法,還會怕人上門麼?記住了,你要想撐起這個武館,就算是有這三位師兄幫襯,你自己沒本事,早晚會有武館破敗的一天。”
成是非聽父親這麼一說,麵露慚色,說到底還是自己目前本事不夠,還得靠父親震場麵。
而那兩位武館叛徒的離開,不就是因為不服氣自己麼?
並非是成是非自己不成才,實在是他才十五歲,習武時日可沒那兩位正直壯年的師兄年頭長。
成雲德夫人第一胎是個閨女,在閨女四歲時,夫人又給他生了個兒子。而閨女前幾年嫁到張府,雖說張仲謙不是長子,但對自己女兒一心一意,成雲德對自己這個姑爺也很滿意。
張仲謙本是有事詢問自己的老丈人來的,結果趕上武館議事,他算不上外人,便與之一起商議。
元夕已經拎著茶葉背著包裹來到了雲德武館門前。
那張虎皮太過顯眼,他已經用舊布包裹起來,以免太過招搖。
當他與人打聽雲德武館在哪裡的時候,還聽說平南城又開了一家武館,那好心人指路人多說一嘴,少年要是想學武,可以去那金煒武館試試。
元夕擺擺手,說是去拜訪一下成雲德老先生,並非要習武,堵住了那好心人繼續介紹金煒武館的話語。
雲德武館在元夕看來很氣派,門前兩隻雕刻的大石獅子讓元夕看了好一陣子。心想,這要是活物,自己就能好好欺負一下了。
武館大門開著,門內呼和聲不小。
沒有貿然闖入,元夕輕拍門,有弟子過來詢問,元夕說明來意,並拿出了趙大伯那封信,那名開門弟子拿了信進去通傳。
大廳的事也沒商量出個結果,實在是成雲德難做決定,這時弟子進來稟報,說門外來一少年來拜訪師父,手中持有信物。
接過信來打開一看,成雲德心中了然,是趙千鈞這個孩子介紹來的。
成雲德是很喜歡趙千鈞這個弟子的,知恩圖報,每年年關前都要來看看自己,把自己當作至親來看待,隻可惜自己沒有收他做嫡傳弟子。
掃了幾眼手中書信後,成雲德大喜,對著還在候命的弟子說了句,
“快去,把門外的少俠請進來!”
“少俠?”在座諸位心中疑惑,尤其是成是非,不曾聽說爹爹提及過認識誰家高門子弟,難不成是爹爹與原來的師門又有聯係了?那可遠了。
“爹?你口中的少俠是誰?”
成雲德笑而不語,搖搖頭,
“爹也不認識!”
元夕邁進了雲德武館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