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風雲錄!
來人沒有隱藏,直接現出身形。
雖是以黑布遮麵,但這一身勁裝凸顯出來的曲線,笪守典對其身份已經了然。
從樹後走出,笪守典嘖嘖稱讚道,
“都徐娘半老了,依然這麼挺拔,不勒緊點兒,怕是會行動不便。”
已經摘下黑布的康姨瞪了一眼笪守典,罵道,
“老不正經的,老娘就是扒了給你瞧,怕是你也沒那本事了吧,哼!”
笪守典嘿嘿一笑,把目光從那兩處挪開,看著風韻猶存的康姨,咧嘴說道,
“有沒有本事,試過便知,康康啊,這麼多年了,你是怎麼過來的?”
康姨本名康撿娘,據說是從小被師父撿來的,所以師父給她起了這麼個名字。每次來這裡找笪守典,他都是這副德行,康姨見慣不怪,知道他也就是嘴上占占便宜罷了。
笑得胸口直晃,又晃得笪守典一陣眼暈,康姨說道,
“你問我怎麼過來的?你也不想想,老娘我是乾什麼,還會少了男人?倒是你,這些年連窯子都不去逛,身邊也沒個貼心的人兒,彆告訴我你還能對莊子裡的婢女們下得去手。”
笪守典一臉正色,背著手說道,
“老夫誌不在此,須知固本培元才是習武之道,康夫人就不必操心了,不知康夫人此番前來有何指教?”
康姨撇了眼新埋的土,沒有做聲。
笪守典見其眼神,便開口說道,
“以後你們鬆竹館明麵上的老板換人了,是個年輕人,叫做毛芳。當初去買下萬花樓的時候,都是我經手的,土裡埋著那位眼睛光顧著盯姑娘們的胸脯了。”
康姨冷哼一聲,說道,
“你們樓主可是夠狠的。”
笪守典沒有理會康姨的語氣,言語平靜地說道,
“死有餘辜罷了,成大事者又有幾個心慈手軟之輩?你敢保證你們樓主手裡沒有幾條自己人的性命。做下人便要有做下人的覺悟,當真他張戊銘那點小心思大人看不透麼?”
康姨說道,
“既然你們已發現此人不可留,我便無事,你我之間任務不同,你們這邊要小心行事,莫要漏了我鬆竹館的消息,最近不知為何,那呂一平緊張得很。”
笪守典開口道,
“抓呂關雎一事行動失敗,他呂一平緊張是對的,你那邊應該也會有消息了。”
康姨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笪守典怒道,
“你們不過是搜集些情報罷了,又不用打打殺殺的,有什麼資格說我們,再說了,你又豈知我們樓主的安排。”
康姨冷笑道,
“呦,那咱們就瞧瞧,這平南城將來是靠誰給拿下來。”
說完她一轉身,幾個起落消失在笪守典眼中。
笪守典手掌虛抓了幾下,然後衝著那堆新土啐了一口吐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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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夕大約估算了一下,現在臨近盛夏,天亮得極早,城門一開就去那鬆果山,用不上兩個時辰便可回來,那時弟子們也就剛晨練完畢,並不影響他授業。
晨練是做一些舒筋活骨的基礎動作,由幾位教席輪值看管,所以元夕想要去狩獵,時間上還是很充裕的。
當然,這個時間隻是對他而言,因為他在山中花費的時間不會多。
成是非沒有去過山中打獵,元大哥說要去,他心中也是躍躍欲試,二人聊完之後,便想著趕緊去買一套弓箭,外加去馬市,租一匹好馬。
本來是要租兩匹的,元夕說用不到,租一匹不過是用來駝獵物的,在山上還礙事。
武館有馬匹,但隻有一匹,用來給館主成雲德拉車的,成是非不是沒想過要一匹自己的馬,被爹爹訓斥了一頓。
成是非是在平南城大營裡學會騎馬的,是關關姐教他的。幸好他當時有些武功底子,初次上馬免了墜馬的苦頭。
當然,知道輕重的關關姐也沒有使壞,讓一旁的衛兵幫忙看護著他。
成雲德訓斥道,馬匹不是用來玩兒的,你現在用不著,也不用眼紅。
這平南城裡,也就有那麼幾個富商子弟,騎著自家養著用來運貨的馬匹,耀武揚威的,後來在街上縱馬時,被呂關雎看到罵了一句,便再也不敢在城中騎馬了,想騎馬了便老老實實的到城郊處去騎。
而去鬆果山狩獵,也是這幫少年的喜好之一。
衣食無憂少年時,他人豔羨之事,隻道平常,少了些來之不易的幸福感,那該如何?便是自己找樂子。
呂關雎其實也不算是罵,不過是說了句,騎得不錯,過來跟本姑娘比一把,贏了,本姑娘陪你們練拳,輸了,陪本姑娘練拳可好?
說話的可是一城守將之女,回家跟她爹爹告上一狀,回頭自家長輩免不了在呂將軍那裡裝孫子,自己還得受責罰,在家裡關上個幾天,還不得憋死?
就那女魔頭之名,又有誰敢跟她比拳頭?是嫌自己眼睛太大了麼?
那些敢跟她叫板的人,不過是在書院裡天天說些三從四德的話。
這話傳來傳去也是能傳到呂關雎耳朵裡的,她笑了笑,當本姑娘不知道什麼是三從四德麼?
自己未嫁從父,可不就是這麼做的麼?
至於德、言、容、工,四項,自己哪一點又差了?本姑娘行事光明磊落,德無缺。讀書不少,言語得體,嗯,對長輩還是很得體的。天生麗質,不過是略施粉黛,亦無那輕浮之舉。對了,一些粗魯之舉算不得輕浮,那是身為武者所為之事。至於工嘛,等有人娶了本姑娘再說。
呂關雎說完,閨中好友便笑得花枝亂顫,轉頭這話便傳到家中小弟耳中,不久便是一眾少年私下談資了。
他們說得最多的便是,誰敢娶你呀!
雲德武館不授射藝,所以沒有弓箭。
而平南城的南麗書院,是教授射藝的。
對於蒙學之後,繼續留在書院讀書的仕子們,便開設六藝學科,總學禮、樂、射、禦、書、數六門功課。
所以說書院的讀書人,也不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不過是比專門習武的人差了些罷了。
反正即便打不過,還能寫幾篇文章罵上兩句的。
前朝時期,曾有人陣前罵死對方老臣,被後世人追捧,有詩讚曰“輕搖三寸舌,罵死老奸臣”,尤其是那句“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更是在一眾讀書人心中成為罵人聖言。
不過一眾習武子弟嗤笑,死的還不是你們讀書之人?大丈夫,血濺沙場不皺眉,你們敢麼?
讀書子弟也不甘示弱,你先去濺一個再說,在這放空話誰不會?
少年多熱血,卻未敢拋頭顱的居多。
不過,當上了戰場之後,不論是讀書人出身,還是習武人從戎,最是瞧不起那逃跑人。
在成是非在張羅打獵所需之物時,元夕想著怎麼給成是非一些驚喜。
為了不讓他知道,他便在教席休息室裡與孔禮祥三人打聽一下,這平南城中哪裡能買得到凶猛的狗。
朱智莽告訴元夕,城西那邊有個狗市,有幾家專門訓練一些大型犬類,因為城中不少高門大戶都喜歡在家放養幾條凶犬,留用看家護院。
元夕便趁著成是非出去的時候,自己出了武館。
出門向著城西方向走去,沒走多遠,元夕便發現有人在盯著自己,他不動聲色,繼續向前走去。
沒人喜歡這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元夕也不喜。
他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圖,便大搖大擺的走著,反正明著能看到他也是看,暗著看也是看,願意看就大大方方給他們看好了。
周伯昌安排了三人每天在武館附近盯著,這三個人選也非固定人選,畢竟同一個麵孔看得多了,便容易出了岔子。
平日裡元夕不出門,這在武館附近盯梢的便覺得沒甚意思,今日終於見到元夕出了門,便來了精神,三人分頭跟著元夕走。
其中二人就在元夕身後十丈處左右閒逛,而另外一人便藏在暗處,抄小路,或前,或後,遠遠的盯著元夕。
恰恰是那個在暗處的人,讓元夕最感不適。
鬼鬼祟祟行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元夕心中好笑,笑那暗處之人東躲西藏的,自打武館出來時就被自己發現了,偏偏還自以為藏得很好。
元夕想了一下,自己可是好幾天沒打鳥了,這大街上鋪的都是青石板,小石子不常見,元夕手指發癢,想逗一逗那個人,便轉身進了一家米莊。
後麵跟著那二人,一人跟著進了米莊,另外一個在米莊外瞎溜達,而那暗中追蹤之人也在不遠處的暗處盯著。
當元夕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小布袋子,裡麵裝的是花生米。
伸手捏出幾粒花生米出來,元夕放了一粒在口中嚼了起來。
外麵那層紅色薄薄的花生皮他沒有剝掉,生的花生米那層薄皮剝起來比較費勁,元夕也圖個省事兒,懶得剝了。
賣米的掌櫃的還告訴他,這層薄皮有益氣養血的功效,不用剝皮吃。
這麼吃的話,還是有些微澀,好在花生仁自帶香味,入口有些香甜,挺好吃的。
手中還剩一粒花生米的時候,他屈指一彈,遠處剛剛探頭的某人,“呀”了一聲,便沒了蹤影。
他都沒怎麼用力,這個力道,那人額頭頂多腫出個大包而已。
至於剛剛跟進去那位,還有外麵這位,他沒有理會。
嚼著花生米,他繼續向著狗市那邊走去。
李二生蹲在那兒呲牙咧嘴,一臉懵逼。
他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有那倆人吸引注意力,他怎麼還能發現自己呢?
本來按照計劃,如果元夕一旦在某個地方停了下來,那兩人便離開,絕不跟著,交由他在暗處查看。
這下可好,自己已經被發現了,這次任務算是失敗了,隻希望那兩位能多堅持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