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立業低聲說道“高統領,我也不瞞你了,據本世子所知,親手射殺我父王的,正是那位賈先生。”
“什麼?”
高守吃了一驚,站起身來,走向門口,開門向外看了幾眼,咳了幾下,朝著樹下吐了一口痰,然後轉身關門。
重回到座位上,他輕聲說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是王上叫您來找我的?”
隨後他一想,不對。
再看範立業,他擰著眉說道“殿下,恕高守愚鈍,想不明白個中關鍵!”
範立業壓低嗓音說道“此事,我們都中了那賈南風的奸計。你可還記得王上與馮副帥歸來那日?”
高守看了眼範立業,沒好氣道“末將如何不知,還不是殿下下的命令,他寧冱才能插手我王府護衛一事的。”
範立業道“那時本世子也是迫不得已,他賈南風歸來之後,就對我說,平南城的呂將軍是叛徒,進而懷疑到魏帥身上。”
“高統領,你說,我會相信他賈南風的鬼話?魏帥與呂將軍為我範氏出生入死這麼多年,本世子豈會因為他一句話就懷疑於他?”
高守疑惑道“可當日之事我也聽說了,不是有人親眼見到是那個叫元夕的擊殺了先王麼?”
範立業搖搖頭道“其實當日我們都未曾看清,是他賈南風突然指責元夕是凶手,且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況且……”
眼見範立業突然猶豫,高守好奇道“況且什麼?”
範立業心中一橫,既然決定將高守拉上自己這條船,就不能藏著掖著了。
“況且,當日趁賈南風出去之後,王府內的一個小太監曾言,他親眼見到是賈南風出手的。”
高守深思片刻,不解道“殿下,臣說句不該說的話,此事您應該去找王上說清楚,揭發賈南風的陰謀,這樣魏帥與呂將軍也免遭不白之冤了,眼下馮副帥也隨王上歸來,王府內又增派了五百名精兵,我們防之在先,又豈會怕他們兩個江湖中人?”
範立業麵露苦笑神色,搖搖頭說道“你且聽我說完。”
“其實我是一直沒有機會跟王上說的,為了不打草驚蛇,我一直與賈南風虛與委蛇,裝作聽而信之,隻求得找個機會,跟王上細說此事。可你也知道,先王大喪期間,我被王上下命令去守靈,根本沒有與王上開口的機會。”
高守點了點頭,就連他一個外人也瞧得出來,眼下這位王上,對他的這位胞弟,似乎有些不太友好。
範立業接著說道“今日不知為何,他突然要與我一同用晚膳,我才得以離開靈堂。可這頓飯,本世子吃得並不輕鬆,高統領,也不怕你笑話,我這位大哥,可是很防著我的。你想想看,那日之事發生之時,王府之中做主的人可是我與魏帥,還有呂將軍,眼下呂將軍已被斷定是元夕幕後之人了,魏帥也被王上懷疑,你說我還會幸免於難麼?”
高守想了想問道“那殿下為何不趁今夜與王上共進晚餐之時將真相告訴他呢?”
“真相?”
範立業嗤笑了一下,輕聲說道“隻怕我這位好大哥心中比誰都清楚。”
高守抓了抓頭,疑惑道“殿下,您說話彆總繞彎子,臣讀書少,自小就不愛動腦。”
範立業喟歎一聲說道“高統領,你想想看,王上是與誰一起歸城的?”
“馮副帥啊!”
“對,是馮淵,我巴州兵馬副帥,若是沒了魏帥,你來說說看,這副帥還是副的麼?”
範立業看向高守說道“眼下那寧冱,隻怕已是你的副手了,我這麼說你可明白?”
高守揉了揉後腦勺。
範立業眼見高守不說話,暗罵其腦子不靈光,嘴上繼續說道“高守,我私以為,父王之死,與我這位好大哥脫不了乾係。”
高守忽得站起身來,張著嘴,手扶著桌子,說不出話來。
他怎麼能說出話來?
就算說得出來,他也寧可不說。
他甚至都想自己不曾聽過這樣的話。
範立業站起身來,輕笑道“怎麼?你怕了?”
高守搖了搖頭,背過身去,低聲說道“殿下還是走吧,此事,我高守就當從未聽過。”
範立業搖搖歎了口道“高統領,本世子之所以來找你,除了為我,為了魏帥,其實也是為了你!”
高守突然轉身,盯著範立業說道“殿下若是為了我,就不該說出那些話來,您這般做,是讓我心中背負愧疚麼?餘生皆在痛苦中度過?”
範立業輕笑了一下說道“餘生?高統領,你以為你還能獨活?連本世子都難逃此難,你還能活?”
高守皺了皺眉。
範立業歎了口氣道“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說完欲往外走。
眼見範立業手按在門上,高守突然開口道“殿下,就算我有心與殿下,與魏帥共進退,可以我眼下這點能耐,又能做些什麼?”
範立業嘴角一揚,隨後轉頭,平靜地說道“無需你做什麼,你隻需要想辦法與我同去魏帥府上,記得,越快越好,今夜,隻怕要有大事發生?”
“大事?什麼大事?”
高守額頭已經冒出細細的汗珠。
方才他仔細相了一下,忽然覺得,範立業說得很對。
憑什麼他能活著?
這位王上若是想弄死他,就和踩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
他很怕死,
他更怕他高家因此而突遭罹難。
範立業貼近高守,低聲說道“隻怕過了今夜,魏帥之位,就會不保!”
“這麼快?殿下,怎麼會如此?”
高守抬手擦了擦額頭。
範立業道“因為今夜,就是他們給魏帥設下的一個局。”
說完他拍了拍高守的肩膀說道“高統領,事不宜遲,你我趕緊動身,我知魏帥定然肯定會覺得此事蹊蹺,卻未必會以為是針對他的居,若明日魏帥人來王府,到那時……”
高守一拍額頭道“那不就是自投羅網了麼?讓人給來個瓦罐中捉王八,那還跑得了?”
範立業抬眼看了高守一眼。
覺得言語有失的高守,抓了抓頭說道“殿下,既然王上有心陷害於你,怎麼會讓你這般?”ぷ999小說首發??
範立業道“你彆忘了,他畢竟是我大哥,就算他要對本世子下手,也得找個合理的借口不是?隻怕對付完魏帥之後,他就會將刺殺父王的主謀扣在我的頭上。到那時,他是人人口中讚頌的聖主,而本世子還得替他背上一個殺父弑君的罪名。”
高守想了想說道“殿下,既然如此,末將就跟你一起走了,可臣擔心……”
“是擔心你的妻兒老小吧!”
範立業說道“我已經替你想好了,出了王府之後,你我同去魏帥府上,然後你再將家人連夜接入魏帥府中。高統領,眼下城門四閉,城門守將又是魏帥的人,就算馮副帥的大軍在城外,他也不可能連夜率大軍入城的,我們需要儘快與魏帥彙合到一起,然後再做打算。”
已經沒有什麼主意的高守聽範立業這麼說,心中稍安,他對範立業拱了拱手說道“還是殿下想得周全,既然如此,咱們就此出府!”
範立業眼神一亮,隨後問道“高統領,本世子可不能這般大搖大擺地出王府的,你可有什麼辦法?”
高守輕笑道“殿下還請放心,隻要眼下王上不懷疑我,咱們就有的是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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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書房走出來之後,寧冱輕輕地搖了搖頭,這位王上,可真是位“聖主”。
範建功再傳寧冱,不為彆的,是為了範立業。
他命寧冱盯住範立業。
具體什麼原因,範建功沒有告訴寧冱。
他也沒有必要告訴。
就算他有心拉攏寧冱,他可不想寧冱變成第二個馮淵。
那個對自己說話很不客氣的馮淵。
將來的寧冱,是用來製衡馮淵的。
就算範建功不說,寧冱也能猜得出來。
能派人盯著自己的弟弟,還能有什麼事?
走在路上的寧冱嘴角一揚。
這位王上如此多疑,隻可惜啊,腦子不大好使。
寧冱覺得,他範建功未必會全信他的師父。
可信不過又能怎樣?
眼下的他,也隻能相信自己的師父。
寧冱突然覺得自己那兩位師兄挺傻的。
呂一平腦子不好使,馮淵的腦子,同樣愚笨。
真不知道這樣的人是怎麼坐上如此高位的。
難怪他蜀王沒什麼作為。
這是用人不當啊。
寧冱心情大好,想必再過些年,他就能成為他範建功離不開的人了。
到那時,哼哼!
可眼下,師父對他卻另有交代。
他若按師父的吩咐去做,王上那裡就不太好交代了。
畢竟他才當上副統領一職,若是出了這麼大的紕漏,還怎麼跟在他範建功身邊建功立業呢?
好一個建功立業。
寧冱想了想,覺得還是按照師父的去做。
畢竟有了敵人的範建功,才會更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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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立業看著高守正在亂翻的櫃子,詫異道“高統領,你是統領,怎麼還有兵卒的衣服?”
高守頭也不抬地說道“殿下,不是臣自誇,我高守帶兵,憑的是一個‘親’字,這些衣服,都是我高某人自掏腰包,給底下人多備下的衣服。”
其實這些衣服,都是高守多申領的,他為人膽小,不敢貪墨餉銀,便從衣服上做些文章。
終於翻出一身範立業穿起來差不多合身的衣服,他遞過去說道“殿下,就這件吧,您委屈些,就扮做我的親衛吧!”
範立業接過衣服說道“這算什麼委屈!”
說完就開始換衣。
換好衣服之後,二人出門而去。
出門前,高守瞥了眼那個裝滿衣服的箱子。
白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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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冱坐在王府的屋頂上,盯著王府的大門,
眼見高守帶一人出了門,他輕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