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關雎邊走邊問道“元大哥,你說這名叫做闞畫子的人當真是賈南風的同黨麼?”
元夕想了想說道“怕是如此了,那日你我在白沙湖邊見到此人的時候,我就發現此人非同常人,後來因為子陽城之事,我無暇追查此人底細,現在一想,倒是錯過了追查此人的最佳時機。”
呂關雎搖搖頭說道“元大哥,此事怪不得你,他敢在你我麵前現身,隻怕已經做好了離開平南城的準備。”
元夕點點頭,隨後一拍額頭道“我想起來了,我第一次去往子陽城,與呂叔叔返程在泉水鎮下榻的時候,曾與此人同住一家客棧,如此說來,那時候的他隻怕是去往子陽城與賈南風密謀刺殺先王一事去了。”
“如此說來,我元夕早早就在他們的算計之中了。”
呂關雎疑惑道“元大哥,可我從未見過此人,他又是如何畫得出來我的畫像來的?”
元夕想了想說道“不,他曾經見過你,關關,你忘了當日在湖畔他說過的話麼?”
隨後以拳擊掌心恨聲說道“此人當真囂張至極,如此在我們身前現身,定然是無懼你我對其生疑。如此看來,從最初你遭意外,我出手相救於你,就已早早落入他們的計劃之中,而我的出現,恰恰給本就想要刺殺先王的賈南風一個機會,一個給他替罪的機會。眼下我們所不確定的就是,這位叫做闞畫子的人,在他們這個組織裡究竟充當著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呂關雎驚道“他不過是隻見過我一麵而已,竟然能將我畫的出來?”
隨後瞪著眼問道“元大哥,他是不是把我畫得很醜啊?你是怎麼看出來是我的?”
元夕輕笑一下說道“關關,我可沒有說謊,那畫中的你,就如現在的你一樣,是一模一樣,你叫我如何看不出來?”
“有如此畫技,此人不該是無名之輩才是,隻不過我自小在天虞山長大,師父並未對我說起過這天下的能人異士,因此見識淺薄,孤陋寡聞,想必呂叔叔或許能知曉此人底細。”
呂關雎腳尖輕踢幾下,抬頭看向元夕突然問道“元大哥,我雖然很想出去看看,尤其是隨你出去,可我也舍不得我爹爹與娘親,所以,我打算留在平南城,雖說我呂關雎學藝不精,可總歸是爹爹麾下的護衛要強上一些,尤其是經過你的指點之後,眼下的我,就是對上周大哥,我同樣有信心……”
說到這裡,呂關雎眼睛一紅,小聲說道“所以,我舍不得的人,其實是元大哥你!”
元夕這才明白,為何那會兒呂關雎會抱著他哭,原來是她心中已做了留下來的決定。
心中不知為何會微微刺痛,元夕輕吸一口氣,止住腳步,輕聲問道“既然如此,你何以不當呂叔叔的麵與他說清楚?”
呂關雎輕輕搖了搖頭,“我了解爹爹,我若說留下來,他一定不會同意的,可他越是不讓我留下來,那就越說明平南城裡會更加凶險,我身為爹爹的女兒,豈可棄爹娘於不顧?”
元夕點點頭說,盯著呂關雎紅紅的雙眼說道“關關,我覺得你說得很對,身為子女,我們不該如此自私,可恨我元夕不能留在平南城,與呂叔叔一起上陣殺敵了。”
說完他長舒一口氣說道“關關,你放心,我會儘快趕去雍州找到我的師父,然後帶他一起來到平南城給呂叔叔解圍。”
呂關雎重重點頭,看向元夕說道“元大哥,我相信你!”
元夕一笑。
他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有一種笑,是如此之難受。
剩下的路,二人並未再言,呂關雎隻是輕挽著元夕的胳膊,享受著二人獨處的時光。
從同福客棧出來之後,成是非腦海中一直在想他在客棧門前遇到的那幾人。
一個頭發近似光頭的孩子,一位溫柔美麗,麵龐卻有些奇特的姑娘,還有一位看似普通的青衫男子。
最讓成是非覺得奇怪的,不是那個差點撞在他身上彬彬有禮的孩子,也不是那個衝他歉意一笑的姑娘,而是那個隻看了他一眼的男子。
他忘不了那個眼神。
那隻是一個很普通的眼神,可他就是忘不了。
至於為何讓他難忘,他卻是想不明白。
成是非揉了揉太陽穴,也許是自己還未醒酒的緣故吧。
快走到武館外,他遠遠看到兩個人,麵色一喜,連忙招手喊道“元大哥,關關姐,你們怎麼在這裡?”
剛拉起呂關雎雙手的元夕手一鬆,轉頭看向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的成是非。
呂關雎笑嘻嘻地小聲說道“膽小鬼~”
說完轉頭看向快步向二人跑來的成是非問道“小非,你不是陪範立業去了麼?怎麼跑回家來了?”
成是非笑嘻嘻說道“王上喝多了,非要拉著我磕頭拜把子,我哪敢與他拜把子啊,給他安頓好之後,我尋思回家一趟,跟爹爹說說此事,畢竟能陪在王上身邊,對我成家而言,也是件大事。”
呂關雎笑道“他要是願意,你就跟他結拜了唄,以後你就說巴州的王上是你的把兄弟,那多風光!”
成是非歪頭想了想說道“關關姐說的有道理啊,不過萬一他醒酒了不認,那我豈不是白白跟他磕了頭?”
說完衝著元夕笑嘻嘻說道“元大哥,我可是對王上吹牛,說你是我的結拜大哥,你不會介意吧?”
元夕看向成是非一板臉說道“那怎麼成,你我又沒行結拜之事,你怎可如此欺騙王上?這可是犯了欺君之大罪的。”
成是非一愣,,半張著嘴疑惑地看向元夕,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呂關雎笑道“元大哥,你就彆逗小非了。”
元夕一笑,拍了拍成是非的肩膀說道“小非,隻要你心裡認我這個大哥,拜與不拜,你都是我元夕的好兄弟。”
成是非瞪了元夕一眼,眼珠子一轉,咧嘴笑道“那我豈不是要改口管關關姐叫做大嫂了?”
呂關雎臉一紅,一抬手,眼見元夕正笑望著自己,便放下了手,輕哼一聲向武館大門走去。
元夕一拍成是非的肩膀,低聲說道“小非,你也快進去吧,關關這幾日會住在武館,你有時間多照顧照顧她,我現在趕去客棧,免得生出意外。”
成是非點頭說道“元大哥你放心好了!”
說完也向著武館大門走去。
元夕衝著停留在武館門前的呂關雎揮了揮手,隨後身形一動,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
徐來向客棧夥計打聽到了天字甲等號房間所在位置,便帶著甄北宇向著天字甲等號房的方向走去。
平日裡也有客人去參觀天字甲等號房的,眼見這一老一少向那方向走去,小二哥也沒在意,任由二人去了,反正他拾掇東西的時候,也曾見到那小宅子的門口有人在那守著,他也無需擔心這二人會衝撞了那個房間裡的貴客。
徐來半弓著身子在前麵引路,甄北宇背著手踱著方步走在後麵。
來到天字甲等這座宅院門外,眼見一名漢子在那喝酒,徐來上前問道“敢問這位大哥,這裡可是天字甲等號房?”
那漢子打量了徐來與甄北宇一眼,伸手向上指了指。
徐來抬頭看了一眼,抓了抓頭憨笑道“不瞞大哥,我除了自己的名號之外,大字不識一個……”
那漢子輕哼一聲說道“此地就是,隻不過眼下已有貴客下榻此房了,你等若是想開開眼界,改日吧!”
說完揮揮手道“你們還是速速離去吧,免得驚擾了貴客休息。”
徐來回頭對甄北宇說道“甄先生,這裡就是天字甲等號房了!”
甄北宇白了徐來一眼說道“那麼大的幾個字在那擺著,老夫眼睛還沒瞎!”
說完眼見徐來呆在那裡不動,瞪了他一眼說道“咱們來做什麼來了?難道你還讓老夫我去說不成?”
徐來回頭看了一眼那漢子,上前小半步,貼近甄北宇猶猶豫豫地小聲說道“甄先生,他身邊有家夥,我,我不敢!”
甄北宇一巴掌拍在徐來頭上喝道“完蛋玩意兒,白跟老夫這麼久了?”
徐來一縮脖子。
打在他頭上這一巴掌其實並不疼。
那漢子皺了皺眉,將手中的酒壺放在一旁,抄起擱在身旁的佩刀站起身來。
“你們二人有完沒完了?”
聽得這漢子喝道,徐來一跳,人已站在甄北宇身後,小聲說道“甄先生,端茶倒水,鞍前馬後的活小的能幫您做了,這種動家夥的事兒,還得您老人家親力親為才是。”
甄北宇笑了一下,抬眼看著抓刀在手的漢子說道“你進去跟你的主子說一聲,天字甲等房老夫我住了,你們再找間房住就是了。”
說完回頭看向徐來問道“那個掌櫃的說天字還有什麼房間來著?”
一直盯著那漢子手中佩刀的徐來小聲說道“先生,是天字丁等!”
甄北宇回頭看向那漢子說道“聽見沒有?是天字丁等,老夫給你一盞茶的時間!”
說完伸脖子向院子裡看了看,對徐來招手道“小子,咱們先去那亭子裡喝喝茶,等他們搬走了,咱們再進屋休息去。”
那漢子被眼前這個花白胡子的老者氣笑了,抱刀橫身擋在門前對甄北宇說道“老人家,您彆在這逗笑了!”
說完對徐來說道“你快把這位老人家饞回去吧,他年歲大了,萬一一個不小心傷了老胳膊老腿的,隻怕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甄北宇好似沒聽見那漢子所說的話,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
那漢子眉頭一皺,手中的刀還未來得及出鞘,人就已經倒飛出去,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半撐著身子咬著牙驚道“你究竟是誰?”
刷,刷,刷,
六道身影現身院子內,其中一人攙起那漢子低聲問道“張大哥,你怎麼樣了?”
張姓漢子捂著胸口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說道“我還好!”
說完盯著甄北宇低聲喝道“幾位招子放亮些,來者不善,是位高手!”
方才他根本沒有看到那老者是如何出手的。
最讓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人是被那人給打飛了,可身上卻並未有什麼不適之感。
甄北宇看著嚴陣以待的幾人笑嗬嗬道“你們誰見過一群小雞崽子能鬥過猛虎了?這有些時候啊,人多可不管什麼用的。”
說完看向張姓漢子說道“方才隻是警告,以老夫的身份,對你出手那是欺負人,可你們若是再不識相,那就彆怪老夫不客氣了。”
幾人麵麵相覷,紛紛抽出手中佩刀,卻無人敢上前。
張姓漢子眼見對麵之人應該是武道高人,便抱拳拱手道“這位前輩,我等皆是呂將軍麾下近衛,這房間之中乃是位身份高貴之人,還望前輩能高抬貴手,看在呂將軍的麵子上……”
“呂將軍?呂一平?”
甄北宇嗤笑了一聲,盯著幾人說道“你們可知道他呂一平見到了也該恭恭敬敬地喚上一聲‘師叔’的,在這平南城內,我這個師叔若是連間天字甲等房都住不上,那豈不是打他呂一平的臉麼?”
聽得甄北宇這般說道,張姓漢子心中一驚,忙問道“敢問先生可是青雲宗的高人?”
這時徐來從甄北宇身後站了出來,高聲說道“睜開你們的眼睛好好看看,這位就是青雲宗的掌門,甄仙長!”
原本已大致猜出甄北宇身份的張姓漢子的心徹底涼了半截。
呂一平曾對他們說過,一定要提防青雲宗的高手出現,以他們的身手,聯合起來動手的話,對上一般江湖高手也是不在話下,這也是為何吳仲能安心離去的原因。
可眼前這位,哪裡是什麼一般的江湖高手。
隻可惜成小少爺還離去了,若不然讓他先入房中護送王上離開,至於他們,怎麼都是斷後的命,是死是活,那就聽天由命了。
咬了咬呀,張姓漢子低聲對身旁一人低語了幾句,然後對甄北宇拱了拱手說道“甄前輩,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這就命人進去,請房裡那位客人換到彆的房間,將此處留給您住。”
“哦?”
甄北宇笑嗬嗬說道“看來還是掌門人這個身份管用啊!”
說完臉色一變,怒道“那就是說你們看不起我甄北宇了?”
話音剛落,他人影一閃,院中幾人隻覺得眼前人影一閃,便昏了過去。
一直盯著甄北宇的張姓漢子也不例外。
甄北宇踢了他一腳,哼了一聲說道“現在想明白了?晚了!”
說完回頭對徐來說道“走,進去看看屋裡那位貴客究竟有多貴?值不值二兩銀子!”
————————
元夕匆匆趕到同福客棧,進門之後走到櫃台,對正在打算盤的佟掌櫃的拱了拱手問道“掌櫃的,敢問天字甲等號房該怎麼走?”
聽聞又有人問起天字甲等,佟掌櫃的抬起頭來,一看是元夕,忙拱了拱手說道“原來是元大人,不知元大人打聽天字甲等號房所為何事?”
元夕笑道“那房中客人是我故友。”
掌櫃的一聽,忙放下手中的記賬的筆,招呼一個夥計過來對其說道“元大人要去天字甲等,你給大人引路。”
元夕一看此人,還是個熟人。
那名小夥計對元夕行了一禮說道“元大人,請隨我來!”
元夕從懷中掏出幾文錢遞向這名夥計笑道“這是給你的辛苦錢,可不是什麼停馬費哦!”
那名夥計雙手接過銅錢,陪笑道“想不到大人還記得小人!”
說完轉身伸手虛引,“元大人,這邊請!”
快走近天字甲等房的時候,元夕皺了皺眉,隨後對帶路的夥計說道“好了,你去忙吧!”
小夥計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元夕暗自戒備,慢慢向著前麵走去。
成是非曾言吳仲安排了人手護在此處,可元夕仔細聽了聽之後卻發現屋頂之上並沒有人潛藏的氣息,反倒是院中某處,有一處地方甚是蹊蹺。
是好幾個人的氣息,而這幾個人的氣息還很紊亂。
走到天字甲等門前,元夕大驚,七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正是呂一平的近衛。
元夕趕忙上前一步,一一查看之後,心中稍安。
都活著。
他抬眼看向屋內,順手抓起一人的佩刀,一步一步地向裡走去。
到了臥房門外,元夕止住了腳步。
屋內除了一道酣睡聲之外,還有兩個人的氣息。
而這兩個人的氣息,似乎都很尋常。
不對!
元夕雙目一縮,人突然向後飛掠,同時手中佩刀向前一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