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華子站起身來,背著手向門口方向走去。
打開了門,眼見是個青衣小娃兒,站在那裡低著頭等候,便問道“你也是府上的?”
青衣小廝點點頭,小聲說道“是的,焦先生,我叫李寶平,昨日才到府上,今日在門前當值。”
焦華子點點頭,伸手揉了揉李寶平的腦袋,問道“那你不好好看大門,跑來這裡做什麼?”
眼見這位焦先生如此和藹近人,李寶平的膽子便大了起來,他抬頭看了焦華子一眼,隨後又迅速低下了頭說道“回先生的話,是府上來了三位客人,管家要我來請您去迎接一下。”
“要我去迎接?”
焦華子愣了一下,隨後問道“你可知來人是誰?”
焦華子知道,來人不可能是袁世信,無論他擺出何種姿態,那位才登上九五之尊之位的大宋王朝的締造者也不會效仿文王,親自來請他的。
更何況,袁世信已經摸透了他的心思。
隻可惜,袁世信還未摸透他這個人。
李寶平點點頭說道“先生,一共來了三個人,我隻知道其中一人的名號,他自稱是大皇子,管家一聽就跪了下去,然後也讓我跪了下去,後來他就然我趕緊來通報先生,讓先生出去迎接那位客人。”
焦華子一聽,點點頭說道“原來是他,也應該是他,看來是該見見他了!”
李寶平沒有在意焦華子說些什麼,任務已經完成,他行了一禮說道“先生,若是無事,那我就看門去了!”
焦華子揮揮手說道“去吧,去吧!”
眼見李寶平轉身跑開,焦華子看著他的背影笑了一下。
倒是個有意思的小娃兒。
隨後他向外走去。
曾經的觀星台處,如今隻剩下半截樓台聳立在此處。
袁秉德抬頭看了幾眼,想起那晚與霍星緯的對話,陷入了深思。
何歟也打量了幾眼已倒塌的觀星台,轉頭看向隋行。
隋行見狀,輕笑著問道“怎麼?想上去看看?”
何歟心中一直有句話想問隋行,今日到了此地之後,他便更想問了。
猶豫了片刻,他問道“那日,你那一劍究竟有沒有奏效?霍先生之所以離開,可是因為受了重傷?”
隋行看向何歟,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霍先生的手段你也是親眼所見,我那一擊雖說刺中了他,可那點小傷,對他這等高手來說,又算得了什麼?若非霍先生留手,那日隻怕我早已喪命於他的掌下了。”
何歟沒有再多問。
這時袁秉德回過神來,輕聲說道“霍先生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大勢所趨,大晉氣數已儘,他就算是拚命維持,也不過是將之拖延幾年而已,該發生的終究還是會發生的。”
這時隋行與何歟同時轉過去頭。
焦華子背著手,慢悠悠地向這邊走了過來,走近之後,先看了隋行一眼,輕哼了一聲,隨後又打量了一下抱劍而立的何歟,最後轉頭看向袁秉德,上下打量了幾眼說道“你就是大皇子殿下?”
隋行隻覺得眼前這位老者甚是麵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而眼見此人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者之後,何歟又是鼻孔衝前,抬頭看天。
在焦華子打量了袁秉德的同時,袁秉德也在打量著他,眼見焦華子如此無禮,他也不欲與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老頭子一般計較,便點點頭說道“如假包換,先生若是不信,我可掏出腰牌給先生勘驗一番。”
焦華子擺擺手笑嗬嗬地說道“我想也沒人敢冒充大皇子殿下的,況且老夫觀大皇子麵相,與二皇子殿下頗為相似,不會有假的。”
隨後拱手行了一禮說道“山野粗鄙之人焦華子,見過大皇子殿下。”
“老夫上了年紀,這腰啊,不太敢彎,還望殿下見諒!”
聽得焦華子提起袁秉裕來,袁秉德心中微慍,隨後一想,便又歡喜起來。
若此人真的有什麼問題,那麼將來袁秉裕肯定會遭受牽連的。
至少在眼下,他還未看得出來此人又什麼過人之處。
但是袁世信對他說起此人的時候,隻說了一句,此人高深莫測,能擔當的起國師的重任。
當時他便問了一句,比之霍星緯又如何?
袁世信隻說了一句,世上隻有一個霍星緯。
袁秉德便明白了。
他擺擺手說道“焦先生無需多禮,今日我前來,並無要事,隻是聽說先生將擔任裕兒的先生,且父王有意要先生擔任我大宋的國師,本殿下心中對先生頗為好奇,因此前並聽說過先生名號,所以才登門拜訪。”
隨後又笑道“先生姓焦,倒是個好姓氏。”
焦華子笑笑說道“老夫方才說了,吾乃山野粗鄙之人,殿下從未聽說過我,那也是理所應當之事。至於老夫這個姓氏,追本溯源,倒是可以稱之為上古神農氏的後裔,殿下竟然知曉此事,當真是好學識!”
袁秉德麵露古怪神色。
這時羅伯達拎了壺茶走了過來,招呼道“大皇子殿下,焦先生,還請移駕亭中就坐!”
說完,微微側身,從懷中掏出兩個茶杯來,擺在桌上,將之倒上茶水,將茶壺放在亭內石桌之上,對在亭中就坐的二人說道“請!”
說完之後,站立在亭外等候。
焦華子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幾下,小呷一口,滿意地點點頭,對袁秉德說道“大皇子殿下,這茶不錯,快嘗嘗!”
方才羅伯達拿杯子的時候被他瞧在眼裡,這茶水他是如何也喝不下去了,眼見焦華子喝得有滋有味,他開口笑道“卻不知焦先生是如何認識二弟的?”
焦華子放下手中茶杯,笑了一下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我看就不必說了吧!”
“既然先生不欲多言,那我以後有機會問問二弟好了。”
焦華子又端起了茶杯。
眼見此人不願開口,袁秉德再問道“焦先生,您可知這座國師府曾是何人的?”
焦華子一抬眼,隨後笑嗬嗬說道“大殿下這不是明知故問嘛,國師府,國師府,自然是國師的府上嘍~”
“卻不知先生有何底氣在此地居住?”
焦華子再放下茶杯,拎起茶壺給自己杯中添了些水,看了眼袁秉德未動的茶杯,說道“看來大殿下是不渴啊,倒是可惜了這壺好茶。”
放下茶壺,他繼續說道“大殿下此問是不是問錯人了?我能住在這裡,那是封了皇命的,我若不住在此處,豈不是違抗了聖旨,那可是要殺頭的。”
袁秉德麵無表情道“焦先生,你知道我的話不是這個意思!”
“啊?不是這個意思?”
焦華子麵露訝異神色,隨後問道“恕老夫愚鈍,還請殿下明示!”
袁秉德微怒,一手按在石桌之上,雙眼盯著焦華子,一字一頓地問道“我且問你,你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擔當我大宋的國師?”
焦華子搖搖頭說道“我可從未說過要當你大宋的國師,至於能不能當得上,那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若是大殿下對陛下的決定有所懷疑,可向陛下建言,至於這個國師一職,對老夫而言,算不得什麼!”
“算不得什麼?”
袁秉德一拍桌子,站起來說道“你好大的口氣啊~”
焦華子忙站起來說道“這是怎麼回事?是老夫怠慢了大殿下了麼?怎麼就生氣了呢?那老頭子可得跪下了,不然殿下一怒,再要了老頭兒的腦袋,那老頭兒可就枉死了!”
焦華子口上說著,卻一點下跪的意思都沒有。
袁秉德氣得一甩衣袖,向亭外走去,對隋行與何歟二人說道“我們走!”
“殿下這就走了?等等老夫啊,我送送你們!”
焦華子衝著三人的背影喊道,隨後又對羅伯達說道“你這個柱子,彆杵在這裡了,老夫腿腳慢,你也慢麼,還不快替老夫送送大殿下?若是大殿下去陛下那裡參我一個頂撞皇子之罪,你們也好不了,知道麼?”
羅伯達看了焦華子一眼,沒有吭聲,轉身去送袁秉德幾人。
說自己腿腳不好,誰信?
彆人的話他羅伯達可能不會相信,可褚勁夫的話,他一定會信的。
走出國師府的大門之後,袁秉德沒有理會羅伯達,徑直上了馬車,在馬車內坐定之後,原本氣呼呼的他突然笑了起來。
隋行見狀問道“殿下何故發笑?”
袁秉德笑道“這個焦華子,倒是位有意思的人,此番試探,我是什麼也未試探出來,如此,才說明此人真的是位深藏不露之人,難怪父皇會如此看重此人。”
說完他,看向隋行問道“他武功怎麼樣?”
“武功?”
隋行愣了一下,隨後看了眼何歟,見其也搖搖頭之後,便對袁秉德說道“殿下,您說他會武功?”
“難道不是麼?”
袁秉德思忖道“不對啊,當初父皇與我說起此人的時候,可是提到過此人會武,有多厲害就不得而知了,不過要比褚勁夫還厲害。我對武者之事不甚了解,所以才將你與何歟皆帶了過來,看看此人武功究竟如何。原本我是存了你倆試探一下他功力的心思,後來見其年歲甚高,恐將其誤傷,便就此作罷。”
隋行沉吟了片刻,又看向何歟問道“這麼說來,是我們看走眼了!”
何歟雙目微縮,冷聲說道“要麼此人不會武功,要麼此人已功力臻入化境。”
隋行轉眼看向袁秉德說道“殿下,要不我再去查探一番如何?”
“你?”
袁秉德猶豫了片刻問道“萬一此人當真如何歟所說呢?”
隋行笑道“殿下莫非忘了我曾經叫什麼了麼?我若有心隱藏,可是連霍星緯都發現不了的,殿下放心就是了,我此去查探,定然不會向其出手,應該無礙!”
“好!”
袁秉德點點頭說道“那你小心!”
人影一閃,隋行已飄出馬車。
他也想查個清楚,為何此人會這般麵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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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城外,一輛馬車在緩緩行駛。
徐來沒想到自己可以如此輕而易舉地駕車出了城門,與進城時一樣,駐守在城門處的士兵不過是隨意盤查了幾句就放行了,甚至連自己準備好的孝敬銀子都沒用上。
向南行了四五裡之後,徐來駕車拐入一條小路,向著城西方向走去。
鬆了一口氣之後,徐來心中升起一陣惋惜之意,就算那柄刀不扔了,也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想到這,他心就是一陣惋惜。
連省下來的那點孝敬銀子也不覺得那麼開心了,因為那個銀子不是他的,可若那把刀能夠帶出來,回頭再找個鐵匠鋪子賤賣一下,少說能賺上二兩紋銀。
那可是二兩銀子啊。
徐來不是沒見過大錢,終日裡陪著甄北宇好吃好喝的,花錢如流水,也享樂不少的福,可他自己的錢袋子裡始終是乾癟癟的。
似乎是猜到了徐來心裡想些什麼,甄北宇在馬車內說道“小子,是不是覺得是老夫小題大做了?”
徐來忙說道“甄仙長,沒有,沒有!”
“哼!”
甄北宇重重地哼了一聲之後,對駕車的徐來說道“小子,你心裡在想些什麼,可是瞞不過老夫的眼睛的,告訴你,彆總拿已發生的事去後悔之前的決定,那是毫無異議的事,眼下的你應該感到慶幸,而不是惋惜。小子,我知道你這不是貪財,而是自小窮怕了,不過你放心,既然我已決定收你為弟子,以後你自是無需為錢財一事而發愁。”
“你彆忘了,將來你可是要當青雲宗的管家的。這當管家的,該小氣的時候必須小氣,不過該大氣的時候,一定要大氣,你可明白?”
坐在馬車頭的徐來向後挪了挪屁股,一撩車簾,轉頭衝甄北宇笑道“先生說得是,是我小心眼了!”
甄北宇似乎心情不錯,衝著徐來點點頭說道“小子,一把破刀能值幾個錢?包裹裡那麼多銀子,還不夠你花的麼?”
徐來半側著身子,倚靠在車門框上,一邊駕車一邊對甄北宇說道“甄先生,可這都是您的銀子啊,雖然掏銀子的時候都是我掏,可我心裡記著呢。說句不怕您笑話的話,雖然我也跟著您能吃香的喝辣的,可我這身上連一文錢也沒有,比臉都乾淨,您說我也老大不小的了,要是不攢點銀子,將來可怎麼娶妻生子?”
甄北宇被徐來給說笑了,輕哼一聲說道“不就是銀子麼,你從剩餘的銀子裡抓些,放到自己的錢袋子裡,跟著老夫,還能少了你的銀子不成?若是咱們的銀子花沒了,你隻管去跟你賈師叔去要就是了,這點銀子可算不上什麼?不過將來你要是當了青雲宗的管家,可就不能這般隨意了,雖然老夫我不在乎銀子,但是宗門有宗門的規矩,就算你成了我的弟子,也不能亂了規矩,知道了麼?”
徐來一聽,咧嘴一笑,衝著甄北宇點頭,重重地“嗯”了一聲,隨後抓起馬鞭,歡天喜地的甩了一下,“啪”的一聲脆響,甚是悅耳。
走了一個時辰之後,這輛馬車終於到了馮淵大營附近。
此時賈南風正與馮淵就是否發兵攻打平南城一事發生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