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風雲錄!
將掌心內剩餘的幾顆棋子倒入棋罐之中,陸伯雍輕輕拍了拍手,搖了搖頭笑道“師弟,這麼多年了,師兄下棋從未贏過你,這棋,下得好生無趣。”
霍星緯也將手中的棋子放回罐中,抬頭看向對麵的師兄說道“是師兄你讓著我而已。”
陸伯雍捋了捋白如雪的胡須,點點頭說道“你知道就好!”
說完與霍星緯相視一笑。
笑過之後,陸伯雍說道“老規矩,誰贏了誰來收拾棋盤!”
已經開始拾子霍星緯笑道“師兄倒是落得個清閒自在。”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之後,陸伯雍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向前一推,說道“能者多勞嘛,來師兄幫你一把!”
原本邊拾子邊複盤的霍星緯看著已是一片散亂的棋盤,歎了口氣說道“師兄,你這……”
陸伯雍再呷一口茶,笑嗬嗬說道“有什麼好複盤的?難道師兄與你再對弈一局,還會這般落子麼?”
霍星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放下茶杯,陸伯雍輕按棋盤,手指輕敲棋盤,每敲一下,便有一顆雲子從棋盤上彈起,落入棋罐之中,發出一聲脆響。
霍星緯將拾在掌心的棋子倒入棋罐之中,嘴角微動,也將右手按在棋盤之上。
手指不再敲動棋盤,陸伯雍看了霍星緯一眼,“師弟,這棋盤可是師兄的心頭好,你可要小心些,切莫給弄壞了!”
霍星緯笑了笑說道“師兄,此棋盤乃師父所留,他老人家可沒說過這個棋盤就是師兄你的了。”
陸伯雍一瞪眼說道“我可是玄一門的掌門,這棋盤自然是我的。”
霍星緯一抬眼,“當真?”
陸伯雍歎了口氣,喃喃道“這天都變了,老夫這般護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霍星緯也歎了口氣,又抬起了按在棋盤上的右手,“棋盤還是這個棋盤,隻是棋子不再是棋子了而已。”
說完,他一揮衣袖。
若是讓尋常人見到眼前這般景象,定然會大驚失色。
隻不過屋內隻有霍星緯與陸伯雍二人,而陸伯雍並不是尋常人。
眼見棋子被霍星緯一袖掃入罐中,陸伯雍說道“師弟,這白子黑子都混在了一起,可不是你做事的風格啊!”
霍星緯抬手將棋罐的蓋子蓋上,端起茶來喝了一口說道“黑子也好,白子也罷,在哪個罐子裡麵,又有什麼區彆呢?不都是棋子麼?”
陸伯雍頷首而笑,笑嗬嗬地說道“這件事,我那徒兒做得就很不錯!”
霍星緯放下手中茶杯,看向陸伯雍說道“師兄,那可是我的兒子。”
陸伯雍一挑眉,“你的兒子又是如何?不還是我教大的?”
霍星緯對陸伯雍拱了拱手說道“那就謝師兄對犬子的栽培之恩了。”
陸伯雍一伸手道“少來,姓霍的,我可告訴你,他是的弟子,少在老夫麵前打他的主意。”
霍星緯笑了笑,不再與陸伯雍相爭,而是說道“師兄,你可知無病他的近況麼?”
霍棄疾,字無病。
名字是他爹爹給他起的,字是他其師陸伯雍所賜。
陸伯雍瞪了霍星緯一眼埋怨道“要不是你,無病他能一走十數載?”
隨後又笑著說道“西涼釋空門的釋懷大師的書信我已收到,看來無病他也有所行動了。”
霍星緯點點頭,“不錯,涼州那邊進展的很順利,想必用不了幾年上官青雲就會吃下吐蕃。”
陸伯雍閉目微思片刻,睜開眼再看霍棄疾說道“畢竟非我族類,以力取之終究會有異心,上官青雲當徐徐圖之。”
霍星緯點頭說道“師兄說得不錯,以我對上官青雲的了解,此人乃有勇有謀之人,況且有無病在那邊,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陸伯雍點點頭說道“涼州那邊老夫還是很放心的,對了,無病他應該不會一直留在涼州才是,他何時動身前往雍州,你可有消息?”
霍星緯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眼下他應該還在涼州……”
說到這裡,他輕笑道“師兄,有件喜事忘了告訴你了!”
“喜事?”
陸伯雍愣了一下,隨後驚訝道“莫非是無病他……”
霍星緯笑嗬嗬說道“不錯,這小子終於開了竅了,是上官青雲的小女兒,年方一十八歲,據上官青雲來信所言,無病對他這個小女兒可是一見傾心,情有獨鐘,而他,自然是喜得無病做他的女婿。”
陸伯雍聞言,開懷大笑道“好小子,真不錯!”
隨即問道“那他們何時成婚?”
不等霍星緯作答,他又從坐榻上起身,來回走動說道“不成,不成,沒有你我二人到場,他怎麼能拜堂成親呢?”
霍星緯見師兄似乎比自己這個當爹的還在意兒子的婚事,心中升起一陣暖意,笑了笑說道“師兄,你我又不是迂腐之人,無需講究這般虛禮才是。”
終身未娶的陸伯雍,始終把霍棄疾當做自己的親兒子來看待。
而他的弟子不少,真真正正能當得上他親傳的,隻有霍棄疾一人。
曹寧就是陸伯雍的弟子之一。
在霍星緯回到玄一門之前,玄一門內出了掌門陸伯雍之外,就隻有四名弟子而已。
這四名弟子,皆是雲溪鎮上的人。
而這四人,皆是被陸伯雍騙到上山給他當弟子的。
說是弟子,其實就去玄一門給陸伯雍乾活的。
當然,陸伯雍也會教他們一些拳腳功夫,卻不會把太玄功傳授給他們。
在雲溪鎮人眼中,這位玄一門的老神仙更像是一個招搖撞騙的算命先生。
陸伯雍沒事的時候,就愛在雲溪鎮找一個熱鬨的地方支一張桌子,給人算命。
他的幌子上麵寫得幾個字也很有意思,“信則靈不信勿擾”。
雲溪鎮的人自然不會花這個冤枉錢的,因為就算他們掏了銀子,陸掌門也不會給他們算的。
陸掌門不僅不給他們算命,還倒給他們銀兩。
久而久之,鎮上的人都知道該如何對前去玄一門上香的說了。
“去那個攤子算算吧,比你去玄一門上香還管用!”
至於靈與不靈,隻有當事人才知道。
陸伯雍歎了口氣說道“話雖如此,不過未能親眼見無病娶妻,終究是件憾事!況且我們也沒給西涼王府下聘書,送聘禮,對西涼王府而言,是不是怠慢了些?”
霍星緯也從坐榻上起身,與陸伯雍並肩而立,“師兄,無病他也老大不小了,那些繁文縟節能免則免了吧,上官老兒也不會在意這些的,至於聘書,我已經寫好派人送去西涼了,至於聘禮,則是我給了他上官青雲一句承諾。”
聽聞霍星緯已寫好了聘書送到了西涼城,陸伯雍輕哼一聲,一甩衣袖,與霍星緯背身而立,“師弟,你眼裡還有沒有這個師兄了?怎麼說我也是無病的師父,這聘書怎麼能沒有我的署名呢?不成,我得給上官青雲休書一封,等老夫前去之後,再讓無病迎娶他的閨女。”
“師兄~”
霍星緯有些無奈道,“難道你就不想早點抱孫子麼?”
陸伯雍眼神一亮,連連點頭道“對,對,師弟你說得對,那還是讓無病趕快成婚的好。”
想了想,他問道“若是無病他成了上官青雲的女婿,是不是會耽擱了無病的雍州之行?”
霍星緯沉吟片刻說道“我相信他心中自有計較。”
陸伯雍點了點頭說道“吐蕃那邊我不擔心,唯一擔心的,是雍州以北,那群一直不安分的匈奴人。”
霍星緯輕歎一口氣說道“中原安穩了一百多年,好多人都忘了,是誰給了他們那片安穩了。”
“鎮北王那裡?”
“還好!”
陸伯雍聞言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塊兒牌子遞向霍星緯說道“師弟,既然你已歸來,這玄一門掌門之位就是你的了!”
霍星緯將令牌接在手中,對陸伯雍執了一禮說道“耽擱了師兄好些年,是我之過。”
陸伯雍擺擺手說道“此事又非你一人之決定,何來有過之說,況且師兄也知道,在那座觀星台上,可比坐在這裡累多了。”
想起那座轟然倒塌的觀星台,霍星緯感慨道“若是師門先祖知道你我這般做,會否怪罪你我?”
陸伯雍擺擺手說道“都是入土多年的人了,哪裡有什麼怪罪一說?隻是活著的人心中有沒有愧而已!”
說完,他盯著霍星緯問道“師弟,你可是心中有愧?”
霍星緯搖了搖頭說道“縱是玄一門百年基業在我手中終了,我也無愧無心!”
陸伯雍笑了笑說道“這不就是了?再說了,玄一門源自何處,你又不是不知。”
霍星緯突然沉默了下來。
眼見霍星緯麵露異色,陸伯雍問道“師弟,你可是想到了何事?”
“師兄,你可曾知曉了二師兄的下落?”
聽霍星緯如此問道,陸伯雍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師弟,若是連你都不知的話,師兄我又怎會知曉?你怎麼會突然問起二師弟的消息來?”
霍星緯歎了口氣說道“袁世信暗中聯合拜劍閣的人對我出手了,而他派去刺殺我的人,正是二師兄的弟子,隋行。”
“什麼?”
陸伯雍皺了皺眉,“小小拜劍閣的人,也敢派人對你出手?真以為拿著把破劍就能天下無敵了?當年何必白吃了我們玄一門那麼多年的飯,他們難道還沒有想明白麼?”
霍星緯笑了笑說道“拜劍閣還是有個好苗子的。”
“好苗子又是如何?就憑他們拜劍閣的功法,再高,能高到哪裡去?平日裡給他們麵子,他們可倒好,真以為劍耍得好看,就能稱之為高手了。”
陸伯雍不屑地說道,隨後他麵帶怒意道“那個隋行是怎麼回事?就算他師父離開了玄一門,你也是他的師叔,竟敢對你拔劍?看來這些年二師弟他是一直沒有安分下來啊!”
霍星緯歎息一聲說道“當年要不是因為我,二師兄也不會離開,說起來還是我對不起他在先。”
“你沒什麼對不起他的,若是讓他去當了國師,眼下這個天下隻怕早已狼煙四起了。”
陸伯雍對霍星緯說道“師弟,你也不必為此而介懷,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要折騰,就讓他瞎折騰就是了,有你我二人在,他又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