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鄭叔遠又說不出話來,咬著嘴唇,強忍著淚,深吸一口氣。
一想到呂夫人在將軍呆若石人的模樣,鄭叔遠再也忍不住了。
成雲德見狀,也是潸然淚下,拍了拍鄭叔遠的肩膀。
鄭叔遠抬袖一抹眼睛,恨聲說道“若非二哥攔著,我都想將那個狼心狗肺的屍首拿去喂狗,老子這輩子算是瞎了眼,跟這樣的人做了兄弟。”
成雲德也以手背拭了拭眼角,對鄭叔遠說道“想要解開這個謎團,隻怕還要從王季的屍首上入手,敢問鄭大人,事發之後,可曾怕人搜查過城中?”
“無需老館主提醒,二哥已經派人全城搜查了,隻不過,老館主您也是江湖名宿,也知道若是一個武林人若是想藏起來,可不是咱們這些士兵能搜查的出來的。彆的不說,就說咱們那數丈高的城牆,不過是那些武林高手輕輕一躍之事,我鄭叔遠無能,唉~”
眼見鄭叔遠陷入自責之中,成雲德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好。
因為鄭叔遠說得很對,其實不隻是鄭叔遠,連他自己都生出了一種無力之感。
沉默了片刻,成雲德突然問道“鄭大人,呂老弟被王季暗算的時候,你可是就在一旁?”
鄭叔遠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大哥遇難之後,我火速前往子陽城去找將軍,歸來之後,便見二哥與老四……那個白眼狼跪在城門口處,因大哥遇難一事向將軍負荊請罪,見狀,我也趕快跪在了二哥身旁,畢竟我們兄弟同心。”
說到這裡,鄭叔遠麵露憎恨之色。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負荊請罪的想法,正是那個白眼狼提出來的,原來他是早有預謀,就等著趁將軍一個不注意,出手暗算。”
成雲德沉吟片刻,疑惑道“老夫有一事不明,以呂老弟的功力,就算是王季突然出手,可也未必能一擊奏效,就算是他能擊中呂老弟,也不可能一掌就能要了呂老弟的命才是。”
鄭叔遠搖了搖頭說道“當時他突然說大哥之死與二哥有關,將軍一時失神,才被他得手的。”
成雲德點了點頭,“那你可曾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了?”
鄭叔遠搖了搖頭說道“他出手很快,又有二哥與將軍擋著,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將軍已倒在了二哥的懷中,那時候將軍尚有一口氣在。”
“你是說呂老弟在中掌之後隻是受了重傷?”
成雲德忙問道。
“是的,隻可惜,二哥雖已及時給將軍服了藥,還為他輸送內力,還是未能挽回將軍的性命。”
成雲德麵色微動。
鄭叔遠沒有注意到成雲德的神色變化,而是繼續說道“將軍在臨死前曾說過,老四……那個白眼狼的功力見長,應該是將青玄功都練成了,想必他就是為了這個才……唉~”
“他這又是何必呢?”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了帥帳門前。
看到隨風而動的白綾,原本想再問幾句話的成雲德沒有開口,而是快步上前。
呂一平的靈柩就擺在正中,呂夫人麵色枯槁,手扶棺木,在那裡喃喃細語。
鄭叔遠隨成雲德走進之後,他上前來到呂夫人身旁,輕聲說道“夫人,成老館主來了!”
呂夫人好似沒有聽見鄭叔遠的話,依舊在那自言自語。
成雲德輕輕擺了擺手,上前幾步,看著橫放在一旁的靈柩蓋給鄭叔遠遞過去一個問詢的眼神。
鄭叔遠看了眼呂夫人,來到成雲德身旁,低語了幾句。
既然是呂夫人不願將靈柩蓋蓋上,成雲德便上前幾步,向館中看了幾眼,呂一平身上所穿的,正是他歸城時所穿的那身鎧甲。
“可曾派仵作檢查過了?”
成雲德回頭看向鄭叔遠問道。
鄭叔遠一愣,“事發之時,乃我等親眼所見,何須再讓仵作擾了將軍?”
成雲德點了點頭,沒有再言,而是走到呂夫人身前,微微躬身,輕聲說道“呂老弟在世的時候,尊稱老夫一聲老哥,弟妹,還請節哀順便。”
呂夫人看了成雲德一眼,淚水便如雨泄。
成雲德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弟妹,莫要哭壞了身子,你彆忘了,你還有個女兒。”
“對,對,我還有個女兒,關關,對,關關,我的關關呢?她人呢?”
呂夫人的目光有些茫然。
鄭叔遠上前一步,強忍著如刀割般的心痛,對呂夫人說道“夫人,小姐去雲上城了,我已派人前往雲上城了,小姐很快就會回來的。”
說完,他再也忍受不住,快步走到門口,背過身去,不住地抖肩。
成雲德看了鄭叔遠的背影一眼,對呂夫人輕聲說了一句,“弟妹,萬事要小心。”
呂夫人的身子微僵,看向成雲德,成雲德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此去雲上城數百裡之遙,隻怕等世侄女歸來之時,呂老弟已下葬了。”
“身為人子,若不能送其父最後一刻,那還有什麼孝道可言?關關不歸來,老爺便不下葬。”
成雲德隻是歎了口氣,也向門外走去。
按照巴州的風俗,人死之後是要停靈三日的,三日之後才是守靈,入殮,下葬。
若是連夜趕路,呂關雎應該能夠在兩日後趕回。
隻是,不蓋靈柩蓋的做法,卻是有些對逝者不敬了,隻是此事乃呂夫人要求的,旁人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見成雲德也走到門前,鄭叔遠說道“成老館主,二哥正在那裡與仵作查看那個白眼狼的死因,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好!”
成雲德隨著鄭叔遠向另外一座軍帳走去。
進了軍帳之後,成雲德一眼便看到了對著王季的屍首細細查看的吳仲。
見他隨鄭叔遠進來之後,吳仲忙迎了過來,手中好似捏著什麼東西,待其走近之後,成雲德才發現,原來他手中所捏之物,是三根銀針。
“成老館主,事發突然,我也是有些六神無主,萬般無奈,才擾了老館主清靜,還望老館主莫要見怪!”
成雲德還了一禮說道“吳將軍客氣了,以我與呂老弟的交情,他突遭此難,我理應過來看看才是。”
說完他看向吳仲手中捏著的銀針問道“莫非就是此物要了王季的性命?”
“不錯!”
吳仲伸出另外一隻手,將銀針輕放在掌心之後繼續說道“我命仵作查過了,此針無毒,老四之所以斃命,是因為被這三針射中心脈而亡,成老館主您見多識廣,可曾知曉這天下何門何派擅使這種暗器?”
成雲德伸出手指,將銀針輕輕捏起,細細看了幾眼,微微皺眉,疑惑道“莫非是繡閣的人重出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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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竹館,康姨看著一針一針繡著絲巾的五娘,眉宇間儘是擔憂之色。
繡娘輕笑一聲問道“我說康姨,你要是想學刺繡,我教你便是,你就這麼乾看著,可是什麼都學不來的。”
“我的姑奶奶呦,我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學什麼刺繡啊,我說你先將這繡針放一放不行麼?”
看著並不淡定的康姨,五娘撚起一根繡針,輕輕地在自己的唇邊劃過,露出一絲邪魅之笑,“怕什麼?”
這時,門開了。
康姨轉過頭去,忙對其中一人行禮道“見過意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