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我怕我會忍不住!”
“你會忍不住?我可聽說了,你畫那些畫的時候,可是堪稱聖人的。”
“你又是那些庸脂俗粉所能比的?”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是不是因為他,你才這般對我?”
闞畫子沉默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抬頭看向柳薇薇,目光清澈,“因為真的喜歡,所以才不願你受委屈!”
柳薇薇的眼圈又紅了,這次卻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我鐘情於他,你還會對我這麼好?”
“我說過了,是因為真的喜歡啊!”
闞畫子的目光之中儘是溫柔。
“可你這樣,我會覺得對不起你的!”
闞畫子笑了,“我是你大哥嘛,大哥對你好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
再給自己倒了碗酒,將酒壇子放在自己這邊,“你還是喝那壺吧,酒喝完了,我再給你弄來就是了,之所以要你嘗一嘗涼州的酒,不過是為了讓你忘掉割鹿樓的柳薇薇而已。”
“至於靜致,他將來會有他的生活,我雖收了他為學生,可他卻未必要跟在我身邊一輩子,人總是要走自己的路。”
“所謂忘掉,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柳薇薇長歎一口氣,抓起酒壺,卻又放下,“算了,還是少喝些,省得醉了還要被你給占了便宜!”
闞畫子嘿嘿笑了兩聲。
“至於靜兒,我明白你話裡的意思,以後我隻看著他讀書就是了,其他事我就不瞎操心了!”
說完,她盯著闞畫子突然問道“那個常鎮慶究竟是怎麼回事?”
“常鎮慶,哈哈,哈哈哈哈”
闞畫子突然大笑起來,一時間竟笑得直不起腰來。
看著狂拍桌子,樂不可支的闞畫子,柳薇薇一頭霧水,“你這又是在發什麼瘋?”
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闞畫子強忍住笑意說道“真他娘的是個好名字,一個字,絕!”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在說什麼呢?究竟是什麼事,能把你笑成這樣?”
“沒,沒什麼”
闞畫子擺擺手,終於忍住了笑意,瞪眼看向柳薇薇,“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
“那你可得好好向姓寧的請教請教了……”
說到這,闞畫子突然閉了口,心中有些懊惱,怎麼又提起他來了。
好在柳薇薇似乎並不在意,隻是問道“一個名字而已,我有什麼需要問他的?”
“對,對,就是一個名字而已”
闞畫子打了個哈哈,繼續說道“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已經被那位公孫小將軍給盯上了。”
“盯上我們?為什麼?”
“能被盯上並不意外,畢竟公孫日月負責整個西涼城的安危,我們的出現,雖然算得上合情合理,卻並非合時宜。”
“你是說……吐蕃?”
闞畫子點點頭,“不錯,說起來,咱們這位西涼王才是我們中原人的驕傲啊!還有鎮北王,若是無他們戍守疆域抵禦外族,咱們中原那幾位王爺,又怎麼會有機會在那爭來爭去的?”
柳薇薇有些意外地看了闞畫子一眼。
闞畫子知道柳薇薇這眼神是什麼意思,他捏起一粒花生,細細嚼著,接著說道“是不是覺得這話從我的口中說出來,有些可笑?”
柳薇薇搖了搖頭,“隻是沒想到而已。”
“是因為我之前做過的事?”
柳薇薇抬手捋了捋額前幾根有些散亂的頭發,端起酒杯,衝著闞畫子示意道“敬你!”
這次輪到闞畫子有些意外了,端起酒碗,他說道“有些受寵了!”
乾了碗中酒,他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滿是豪邁地說道“大丈夫,當有所為!”
柳薇薇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白了他一眼道“這就醉了?”
闞畫子抓起了酒壇,仰頭猛灌一氣,將酒壇子重重墩在飯桌上,他一抹嘴問道“爺們兒不?”
柳薇薇撇了撇嘴,“真不知道你們男人是怎麼想的,喝幾口酒就爺們兒了?”
闞畫子擺了擺手,“你不懂,這不是酒,是痛快!”
“痛快?”
“不錯!真他娘的痛快!”
“怎麼就痛快了?”
闞畫子笑了,卻沒有解釋。
方才柳薇薇敬他那杯酒的時候,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以前從未見到過的眼神。
他讀懂了這個眼神。
那是一種肯定。
能讓女人,尤其是自己心愛的女人肯定,那是一件很讓男人驕傲的事情。
畢竟,她是不可能在清晨睡醒之後對他說出那句話來的。
因為他沒有機會,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日久生情畢竟是要建立在兩情相悅的基礎之上,闞畫子知道,就是姓寧的不會再出現在柳微微的身邊,他也不會成為柳薇薇的枕邊人的。
酒終究是會醉人的,而現在求醉的人,是他闞畫子。
認命,不過就是一個念頭而已。
一屁股坐在條凳上,他自說自話道“幫他們做了那麼多事,現在老子不欠他們姓袁的了,至於那高官厚祿,本就非我所求,現在,我闞畫子要為我自己而活。”
柳薇薇神色有些動容。
她一心想要脫離那個人的掌控,卻忽略了那個將自己扶養成人的師父。
雖然她知道師父將她帶大是有自己的計劃,可這份養育之恩,卻是不爭的事實。
桌子對麵,闞畫子似乎真的有些醉了,一個人在那絮絮叨叨地說著“西涼是個好地方啊你看看這裡的人,我們的酒為何賣得那麼好?”
說到這,他抬起眼皮看了柳薇薇一眼,“當然,你的曲兒唱得也好!”
“這是我們家,可彆家呢?沒有唱曲兒的,不一樣門庭若市,熱熱鬨鬨的?”
“說到底,還是這涼州的漢子,心裡痛快,痛快得很呐”
“比起涼州的漢子來,我們中原人呐,不如啊”
搖了搖頭,他歎了口氣,“這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他們的骨子裡少了些血性,少了些恨!”
“涼州人為何看不起咱們中原人?是因為咱們中原的商人,在看待事情上,習慣性地去權衡利益得失,而這權衡到最後,或許解決問題的方式,就變成了錢。”
“錢呐,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可有些東西,他是錢能衡量的麼?”
“連他娘的那件事都能用錢來買,這都他娘的是什麼世道?”
“飽暖思淫欲,聖人說得有道理啊”
“這天下,也該亂一亂了,亂了好啊”
“人人都想著保命,就顧不上其他了”
“聽說吐蕃那邊的姑娘竟然會讓人隨意販賣,你說說看,這他娘的是人乾的事麼?”
“老子要去解救吐蕃的姑娘去,老子最是見不得女子受委屈了”
“乾他娘的”
酒壇子落在地上,喝了一肚子酒,又吐了一肚子酒話的闞畫子一頭栽在飯桌上,動也不動。
“哎哎畫畫的”
柳薇薇抓起幾顆花生,向闞畫子的頭上扔了過去。
闞畫子依舊動也不動。
“這就醉了?”
柳薇薇將信將疑,站起身來,走到闞畫子身旁,用手推了推他。
“靜兒快過來”
叮囑姚靜致將其先生扶到房間休息,柳薇薇輕歎了口氣,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恨?為什麼要恨?”
元夕滿是疑惑,反問道“大師伯,您為何要這麼問呢?”
秦斫看著元夕那雙清澈的眼睛,笑了笑,“那我再問你,這麼些年,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父母是誰?”
“這個自然有啊,我又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元夕隨口說道。
似乎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妥,他吐了吐舌頭,咧著嘴笑了笑,繼續說道“大師伯,我問過我師父啊,可他卻不告訴我,您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啊?能不能告訴我?”
見元夕的眼神之中帶著些許期許,秦斫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你的身世,我的確知曉,不過既然你師父並未將之告訴於你,想必自有他的安排,我就不在這裡多言了。”
元夕用木棍扒拉了幾下火堆,笑了笑說道“沒事兒的,師父說了,我早晚都會知道的。”
人往往用著最不經意的語氣,說著最失望的話語。
如果說有師父山居士在身旁的話,元夕的心緒絕不會像現在這般低落。
轉頭看了眼馬車那邊,元夕的眼神又亮了起來,順手抓起一顆石子,他輕輕一甩胳膊,將石子遠遠地扔入河中。
將元夕的情緒變化儘收眼中,秦斫喝了口酒,又問道“那我現在再問你一遍,你恨你師父麼?”
“先彆急著回答我!”
製止住剛要開口的元夕,秦斫看著元夕雙眼,“不要因為我是你的師伯,而覺得有些話不當講,師伯隻是想知道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當然,你若不願意告訴師伯,也可以不講,沒有關係的。”
元夕見秦斫神情嚴肅,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大師伯,其實也沒什麼願意不願意的,要說恨,肯定算不上恨,不過小的時候還是有些怨師父的。”
說到這,他偷偷看了秦斫一眼,“大師伯,您不會去跟我師父說的吧?”
秦斫笑吟吟地搖了搖頭,將手中的酒壺遞了過去,“少年郎,酒量還不小,這壺中還有少半壺,你若不嫌棄的話……”
“不嫌,不嫌”
元夕將秦斫的酒壺接了過來,將剩餘的酒倒入自己的空酒壺之中。
見元夕如此率性,秦斫心中對這個師侄更是喜歡,笑了笑說道,“能有怨氣,才是正常,生為人子,你若不想不怨,那才是不該的事。”
元夕喝了口酒,將酒壺提在手中,輕輕晃動著,“小時候很多事我都記不清了,聽師父說,我那時候總是吵嚷著要娘親,很是讓師父頭疼呢。”
“能將你一個孩子帶這麼大,也的確難為他了。”
秦斫歎了口氣,“元夕,師伯對你沒有過多的要求,隻希望將來你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後,還能如今日這般不會怨恨你的師父。”
“師父說過,當人習慣了某種生活之後,對於曾經種種,或許就不再那麼執著了。”
元夕衝著秦斫笑了笑,“大師伯,您放心好了,這些年裡,我早已把師父當成我最親的人了,將來見到我的爹娘之後,我肯定是不會怨恨我的師父的。”
“那你會怨恨你的父母嗎?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為何會同意你師父將那麼小的你帶走?”
元夕有些意外地看了秦斫一眼,心道,自己這位大師伯怎麼這麼喜歡給人提問題。
抓了抓頭,他搖了搖頭,說了句,“不知道!”
“為什麼?”
秦斫追問了一句。
元夕低頭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一臉認真地說道“大師伯,在我的記憶中,根本沒有爹爹與娘親的存在,對我而言,小時候,他們的存在更像是一種證明,證明我元夕不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而已,而長大了之後,我也曾想過您方才問過的問題,可我想不出答案,而師父也沒告訴我答案,但我想說的是,這個答案,對我而言,其實並不重要,因為能被師父帶大,不是一件讓我覺得委屈或是難過的事,相反,從小到大,我覺得我過得很好,真的很好!”
望著元夕那張真誠的臉,秦斫突然有些後悔。
可若不問,他又無法確定元夕是否真的就應該是他們想要的那個人,哪怕元夕是霍棄疾的弟子。
哪怕最初做出這個決定的人,是他的師父,霍星緯。
當年選中元夕,是因為元夕的特殊身份,而如今的對話,則是為了看一看,霍棄疾究竟有沒有把當初那個孩子培養成他們想要的人。
好在霍棄疾沒有令他們失望,而元夕,更是令他驚喜有加。
“元夕,那師伯再問你一句,你是如何看待立命安身這四個字的?”
還來?
元夕擠出一絲笑來,喝了口酒,眨了眨眼睛,試探著問道“大師伯,是不是我說的不好,咱們玄一門就不承認我這個弟子了啊?”
“哈哈”
秦斫大笑兩聲,擺擺手說道“沒有的事,你元夕既然是師弟收的弟子,自然就是我玄一門中人,師伯問你這些,不過是隨便聊聊而已。”
“隨便聊聊?真的就隻是隨便聊聊?”
元夕滿臉狐疑。
“你這小子,怎麼?連師伯的話都信不過?”
“不是,不是……”
元夕吐了吐舌頭,有些為難道“可是大師伯,您問的問題,可一點也不像隨便聊聊的樣子啊”
“問不可隨便問,答卻可隨便答,你心中作何想,照實說就是了,師伯又不是在考究你的學問。若是實在不知說些什麼,也是無礙的。”
元夕撓了撓頭,想了想說道“大師伯,在下山之前,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哦,對了,忘了對師伯您說了,我自小被師父帶到了平南城南部天虞山上,山下有個莊子,叫王李莊,我們在山上用的很多東西,都是與山下王李莊村民家中換來的,尤其是趙大伯家,我經常去他家去換,趙大伯是個獵戶,靠打獵為生……”
元夕所說的話似乎有些答非所問,可秦斫並沒有打斷元夕的話,而是靜靜地聽他說著自己在天虞山長大的故事。
說著說著,元夕一拍腦門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大師伯,我好像並沒有回答您的問題!”
秦斫笑了笑,“這也是一個答案,隻不過這個答案是你師父的,或者說,是你師父的一小部分答案,卻非你的,你可以想一想你下山之後所發生的事,也許就有自己的答案了。”
聽秦斫這般說道,元夕想了許久,腦海中將下山之後自己所經曆的事都想了一遍,也未想出個所以然來,就隻好一口一口地喝著酒。
見元夕擰著眉頭不說話,秦斫笑笑,隨口說道“可曾聽過太史公說的那句熙熙攘攘,利來利往?”
元夕點點頭,“語出自貨殖列傳,原文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力往。”
然後問道“大師伯,您這是要考校我的學問嗎?”
秦斫看著元夕那緊張兮兮的模樣,不禁莞爾,“怎麼?莫非是你學藝不精,怕師伯問不成?”
元夕吐了吐舌頭,“我是怕丟了師父的臉”
“你若成竹在胸,又豈會怕落了師弟的臉麵?看來是師弟這位先生當得不太稱職啊”
秦斫故意說了這麼一句。
“不是,不是,師伯儘管問就是了,就算弟子答不上來,也是因為弟子頑劣,而非師父之過。”
煮魚的湯罐還在咕嘟嘟地冒著小泡,手中無酒的秦斫端起了湯碗。
元夕見狀,忙放下手中的酒壺,將秦斫的湯碗接了過來。
接過湯碗,秦斫喝了一小口,點點頭道“這湯,真是越熬越濃啊”
正給自己盛湯的元夕隨口應了一句,“是大師伯您的手藝好!”
“哪裡哪裡,比起你二師伯的手藝來,可差遠了!”
再喝一口魚湯,秦斫又問道“治大國若烹小鮮,是也不是?”
正喝魚湯的元夕悄悄地翻了翻眼睛,然後笑著說道“聖人所言,自然是了!”
“既然如此,那治大國豈不是如煮魚湯這般容易了?”
看了眼還在昏睡的成是非,元夕突然有些想笑,想來能成為大師伯的弟子,小非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將碗中的魚湯一口氣喝光,元夕咂咂嘴,眼珠兒轉了轉說道“治大國如何,弟子不敢妄言,不過這烹小鮮,弟子雖不擅此道,卻也自己為廚多年,倒是能說上幾句。”
“哦?那你且說說看!”
秦斫笑笑,以師弟的秉性,想必隱居的這些年裡,煙火氣都隻落在眼前這個孩子身上了吧。
“這做飯一事,看似簡單,卻非易事,能做熟,是一個層次,而做好,則又是另外一個層次!”
“不錯!做熟或以裹腹,可這做好,可就不單單是吃飽這麼簡單了。畢竟生而為人,我們所追求的,可不單單是活著這麼簡單。”
秦斫隨手抓起一根樹枝,輕敲煮魚湯的瓦罐,接著說道,“何謂國?又為何要治國?一個人活著逍遙又自在,無拘無束,為何有那麼多人會認同國的存在?”
“相比這茫茫天下,我們個人的力量,還是太渺小了,縱是有以一擋百之力又能如何?在山洪麵前,不還是隻有逃命的份兒?”
元夕似乎有些明白秦斫說這些話的意思了,他想了想,然後問道“可是大師伯,雖然師父教我學問,授我武藝,可那廟堂之高,離我甚遠,就算我有淩雲之誌,也未必能得償所願吧?”
秦斫看了元夕一眼,反問道“你下山才多久?就得到了一城守將的賞識,給你實權,甚至連自己的寶貝女兒都舍得許配與你,你更是與巴州王世子結為異姓兄弟,這般看來,這廟堂對你而言,高麼?”
元夕麵露苦笑之色,“大師伯,您可彆挖苦我了”
“非也,呂一平與範立業之死,乃是命數,亦是劫數,元夕,不知道你師父有沒有對你說過這樣一句話?”
“大師伯,是那句話?”
元夕瞪大了眼睛。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元夕搖了搖頭,“師父沒說過!”
這回輪到秦斫苦笑了。
見秦斫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元夕問道“大師伯,怎麼了?”
秦斫微微搖頭,“沒什麼,隻是有些意外罷了,不過你現在知道這句話也為時不晚。”
說完,他正色道“元夕,你且聽好了,這句話,乃我玄一門祖訓,是每一個門內弟子需牢記在心的一句話。”
見秦斫這般嚴肅,元夕也認真地說道“大師伯,我記住了!”
“嗯”
秦斫點點頭,“下麵接著說方才沒有說完的話,元夕,你是如何看待太史公那句話的?人追名逐利究竟是,還是不是?”
“是!”
元夕回答得如此乾脆,著實令秦斫有些意外。
“哦?你且說說看!”
“這與吃飯乃同理,世間生靈,活下去乃生存之根本,而活下去這個想法,在我看來,就是最根本的利。”
秦斫微微頷首,“說得不錯,繼續說下去!”
“啊?還要說?可我已經說完了啊?”
見元夕一臉懵的樣子,秦斫不禁開懷大笑,“說完了?好,說完了好啊!哈哈哈”
笑過,他再問道“是不是你認為,吃饅頭是利,吃肉亦是同理,並無什麼區彆?”
“嗯,大約是這麼個意思,不過也不儘然,其實我也能知道古之聖人為何會說出飽暖思淫欲這樣的話來,可我認為,即便是思淫欲也未必就是壞處。”
“你這說法卻是新穎,小心被那些讀書人聽了去,用口水淹死你!”
元夕咧嘴笑笑,拍了拍胸口說道“我才不怕,暢所欲言總好過道貌岸然,單說平南城那鬆竹館,可是他們讀書人最愛流連之地,話說得再好聽又有什麼用?”
“好小子,這話師伯愛聽!”
含笑衝元夕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元夕嘿嘿笑了兩聲,接著說道“遠的不說,就說我自小長大的王李莊,莊子裡的大伯們,誰都不會嫌家裡的地多,寧可自己多受些累,也想多打些糧食,不是他們能吃得更多,而是他們可以用多餘的糧食,從趙大伯家中換些獵物回去。再說到趙大伯,他打了兩隻野兔,就夠一日的口糧了,可趙大伯每次上山,哪怕涉險,也要多打些獵物回去,其實就是為了跟鄉裡其他人家換些自己沒有的東西。若是想去鎮上打些成色好的酒回來,那就需要更多的糧食,或是更多的獵物,當然,也會受更多的累。可趙大伯端起酒杯那一刻的喜悅,遠比他每日能夠吃飽飯要大得多得多。”
“這些道理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是,也不是,因為師父對我說過,交換,才是這世間最為公平的得到的方式。”
“如此說來,你師父是不是還對你說過,所謂士農工商這也是一種偏見嘍?”
“嗯,師父的確說過,而且師父還說過,那些讀書人,能說出這樣的話語來,本身就是一種最大的偏見,眾人皆該平等,何以要分個高低貴賤出來?”
秦斫沉默了,元夕的這種說法,又或者說他那位小師弟的想法,無疑是絕對離經叛道,哪怕他是玄一門的弟子,哪怕他是霍星緯的兒子。
因為他知道,隻要有皇權存在,這世上就不會存在所謂的眾人平等。
有些話,再談不下去了。
是不是元夕,可不是他秦斫說了算,不過在他看來,元夕很不錯,真的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