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你亂說些什麼?爹爹是城主,與我又有什麼關係?難不成我還要喚你一聲主簿大人不成?”
許明義正是平南城的主簿,聽董相林如此說道,他的目光之中閃過一絲陰鷙之意。
許一白笑嘻嘻道“那敢情好,再算是元卿,將來這平南城不就是咱們三兄弟的了?”
許明義抬腿在桌下踢了許一白一腳,白了他一眼,“胡說些什麼?”
許一白吐了吐舌頭,抓起筷子用菜堵住了自己的嘴。
許明義看向董相林笑了笑,“相林,一白說的不錯,你本來就是咱們平南城的少城主。”
“那您方才訓斥我做什麼?”
許一白也未曾想爹爹也是這麼想的,正吃菜的他嘟囔了一句。
許明義沉著臉瞪了許一白一眼。
正給許明義倒酒的董相林隨口說道“嶽父大人,您怎麼也開起這種玩笑了?”
“相林,我可沒開玩笑,有些事城主大人不便出麵,亦不便開口。你想想看,誰也不知道眼下這吳仲與鄭叔遠二人的壞的是什麼心思,他二人雖是呂一平舊部親隨,哪怕呂一平與城主大人交好,可難保這二人不會生出二心來,眼下趁著這二人根基未穩,城主大人將之收入麾下方為上策。”
董相林想了想,麵帶疑慮道“可那吳仲畢竟隻是代職,就算吳仲與鄭叔遠二人願意追隨爹爹,萬一子陽城那邊再派來一位將軍,亦是無用。”
“你說的不錯,不過此事不難,隻需城主大人手書一封,舉薦吳仲為鎮南軍統帥,老夫以為,此事可成。而那吳仲受了城主大人的恩惠,想必將來定會對城主大人忠心耿耿的。”
“這……”
董相林沉思片刻,問道“嶽父大人,先不說爹爹同不同意這件事,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這孩子,怎麼就想不通這個中關鍵之處呢?”
許明義捋了捋胡子,“眼下這吳仲是什麼心思我們不得而知,城主大人總不好明問他吧?因此這試探吳仲一事,你來辦最為合適。”
“我?”
此時董相林的心中突然湧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或許真的是一個機會,一個不再受那個人威脅的機會。
“那我該如何去試探他呢?”
董相林問道。
許明義稍加沉吟,緩緩開口道“此事不難,此次我將鎮南軍的糧餉削減了五成,那吳仲曾派人找老夫多次,都被老夫給打發了,後來他親自上門來跟老夫討要,亦被老夫所拒。”
說到這,許明義冷哼一聲,“一個僥幸的人而已,還是個代職,想跟老夫討價還價,他還不夠格。”
董相林想了想說道“在爹爹任命他為代將軍之後,他隻來過我家一次,卻是未曾提起糧餉一事,不過是登門道謝,然後詢問一下爹爹城防一事。”
“理當如此,看來他吳仲還是懂些分寸的。”許明義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相林,這兩日你去鎮南軍走一遭,就以你少城主的身份。你也不必急著說去做什麼,先看一看吳仲對你的態度,若是他對你禮敬有加,你便對其承諾,幫其向老夫討要兩成糧餉。若他對你愛答不理,你便無需提起此事,隻說替城主大人走一遭,看一看鎮南軍有何需求,他若提出任何要求,你隻管記下就是了。”
董相林在心中合計了一下,覺得此事可行,便點頭說道“相林明白。”
“此外,相林,此事暫且還是先不要告訴城主大人的好。”許明義囑咐了一句,“非是我有意要對城主大人有所隱瞞,而是怕他不同意我們這麼做。”
“相林,說實話,那日在府上城主大人拒絕了老夫的提議後,老夫心中甚是不甘,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該助城主大人辦成此事,老夫不為彆的,隻盼將來的你,亦能如城主大人般,無論是地位,還是對待妻兒。”
董相林重重地點了點頭,“嶽父大人良苦用心,相林明白,您且放心,我不會讓青青受任何委屈的,現在不會,將來一樣。”
“好,說得好,不會是我許一白的妹夫。”
許一白咧嘴一笑,端起酒杯,“乾!”
董相林已下定決心去鎮南軍中走一遭,隻不過他並非是如許明義提議那般去試探吳仲,而是想真真正正的拉攏吳仲,他甚至已下定決心告訴吳仲,呂一平究竟是如何死的。
他相信,知道了真相的吳仲,定然會站在他這邊的。
董相林還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與他同樣年紀的少年。
心中暗道幸好方才未對嶽父大人說出那件事來,董相林故意露驚色問道“笪先生,難道嶽父大人他也是王上的人?”
笪守典白了董相林一眼,輕哼一聲說道“注意你的言辭,在這巴州,不該麼?”
董相林說的自然不是這個意思,笪守典也知道董相林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所以他又跟著說道“王上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見的,不過倘若董城主不識抬舉,王上不介意將這平南城的城主換個姓。”
“這……”
董相林的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猶豫了一下,他低聲道“此事,我會儘力去勸說家父的。”
“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若不然,這城主之位不保事小,你們董家若是絕了後,那才是大事。少城主,你也該為自己的將來考慮考慮了。”
笪守典的言外之意董相林自然聽得出來,好在這不是他第一次遭到此人威脅了,因而還算鎮定。搓了搓手,他說道“笪先生,既然我嶽父的話您都聽見了,那我也不瞞你了,我是這麼想的……”
“彆慌!”
笪守典拍了拍董相林,打斷了他的話。
“你能做這種打算,我很欣慰,既然我欣慰了,那麼王上他自然也很欣慰。王上並未是要逼迫你們父子,城主大人忠心於範氏王上是知曉的。隻不過當初事態不明朗,又有呂一平從中作梗,城主大人做如此選擇亦是無可厚非,王上不是當著城主大人的麵說了既往不咎了嘛。可如今呂一平已被誅殺,城主大人若還是還執迷不悟的話,那就屬實不該了。”
“不會的,不會的,您也知道,爹爹之所以遲遲未做決定,是因為呂叔叔的緣故。”
“老夫知道,王上也理解,不然也不會給了你爹爹這麼長考慮的時間。不過,令尊身為這平南城之主,更應該知道的是,君要臣死,臣必須去死的道理,他呂一平與王上作對,那是死有餘辜。”
“原本按照王上的意思,呂一平犯下的可是抄家的大罪,城主大人請王上網開一麵,王上仁慈,已應允放過其妻女,如此,已是很照顧城主大人了。”
董相林卻是清楚究竟為何那位王上會同意放過呂府家眷。
如果沒有他爹爹董士賢承認的話,在這個諾大的平南城之中,又有誰知道他是王上呢?
況且整個鎮南軍,原本就是同他這個王上作對的。而令董士賢猶豫不決的,也正是於此。
似乎看出董相林心中所想,笪守典得意地笑了幾聲,開口說道“有件事或許你還不知道,那位二殿下已經身亡了。”
“什麼?”
董相林麵露驚色,“什麼時候的事?難道是……”
笪守典搖了搖,“就在不久前,不過此事卻非我等所為,二殿下雖與王上反目,覬覦王位,可王上卻是念及兄弟之情的,不然當初我們也不會就那麼容易退出子陽城,讓二殿下白白占了王城。”
“那又是為何?何以爹爹這邊沒收到任何消息?”
董相林忽然覺得,自己此前萌生的那點想法似乎沒什麼用了。
“是荊州人,乾他娘的!”
笪守典輕啐了一口,罵了一句,繼續說道“那幫不要臉的,趁著咱們巴州內亂攻了過來,眼下已攻陷雲上城,據探子所報,二殿下的屍首被吊在了雲上城的城門樓上。至於二殿下為何會出現在雲上城,又是如何身隕的,老夫卻不清楚。”
“老夫今日本打算去府上講此事告知於城主大人的,恰巧趕上少城主你出門,老夫擔心少城主安危,因此才一路跟隨,冒犯之處,還望少城主莫怪。”
“我哪敢怪罪於您了?您這麼做,是怕我離開平南城吧?”
笪守典笑了笑,“如此輕裝出行,卻又攜妻而出,萬一城主大人下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決定,那不就麻煩了麼?少城主,要知道,你的命可比城主大人的命還金貴呐。”
不知為何,當得知範立業已死之後,董相林心中反而輕鬆了許多,心念急轉,他腦海之中又萌生出了另外一個念頭,而這個念頭,可比之前的那個念頭更為大膽。
“笪先生說笑了~”
心跳有些加快,董相林抑製住腦海中那個瘋狂的想法,斜靠在馬車壁上,打了個酒嗝。
“少城主,既然王上已答應放過呂一平的家眷,卻不知城主大人何時將之送出平南城?”
笪守典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嬸嬸原本是要等到關關姐回來祭拜完呂叔叔之後再離去的,不過家父明白王上的意思,便將命人先將嬸嬸送了出去,至於關關姐,也不知道現在她人在何處?暫時還未收到她歸城的消息。”
笪守典點了點頭,“如此甚好,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若想讓她呂關雎活著,一定不可令其見到吳仲與鄭叔遠二人,至於為何,想必你也清楚。”
董相林點了點頭。
笪守典又說道“此外,那個叫元夕小子的或許會陪呂關雎一同歸來,巴州之亂,始於此子,若非是他利用呂一平伺機接近先王,行那刺殺之事,也不會有今日巴州之禍,又何至於讓荊州人欺上門來。此子不除,王上寢食難安。正好,你不是要去鎮南軍大營走一趟嗎?你可以傳城主之命,若見此子出現在平南城,立刻將之擒拿。”
“可……”
董相林猶豫了一下說道“憑元夕的身手,尋常將士未必能將他拿下,就算是吳仲與鄭叔遠出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吧?”
“不錯!”
笪守典點了點頭,“不過你彆忘了,這平南城之中還有老夫在,除了老夫之外,亦有老夫的同門師兄弟,還怕奈何不了他一個少年?”
“好了,事不宜遲,此事你需儘快去安排,免得夜長夢多。”
說完,笪守典叫停了馬車,閃身離去。
車夫老王詢問道“少爺,我們現在去哪?”
“去哪兒?還能去哪兒,馬上回府!”
董相林沒好氣道,隨後又歎了口氣,衝著車夫老王說道“老王,若是你還想留在府上,留下來就是了,今日這事兒,我不怪你!”
一陣沉默之後,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停下來了?”
董相林起身撩開了車簾,之間老王已跳下馬車,跪在地上。
“老王,你這是在做什麼?”
“少爺,是我老王對不起您,對不起老爺~”
老王雙眼通紅。
此刻,這位年近五十的漢子卻哭得像個孩子。
董相林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馬車上的他,抬頭看向遠處,幾隻飛鳥在白沙湖上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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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南軍大營,
吳仲端倚坐在主將位置之上,雙目微閉,摩挲著那張嶄新的虎皮。
虎毛很硬,甚至有些紮手。虎皮坐起來也不是很舒服,若非身披甲衣,隻怕屁股還會遭殃。
可很多為將者卻偏愛虎皮,隻因它是虎皮。
叢林之王,獸王之威。
吳仲在這張椅子上坐得很穩,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這個位置,是不會再有人來坐了。
當然,一個鎮南軍的將軍,隻不過是他的一個身份而已。
何向風的行動失敗了,他很是不滿,卻並未斥責於何向風。
事有意外,他又不是不講理的人,更何況是何先生親自帶人去做的,他最為倚仗的何先生。
當初那小子突然出現,是個意外,而這次突然出現的車夫,同樣是個意外。
元夕沒死,並不影響大局,沒能抓到呂關雎,卻是可惜了,至於那個神秘的車夫,確是個麻煩。
“二哥~”
一陣快步聲傳來,是鄭叔遠。
“這麼急著叫人喚我過來,可是有小姐的消息了?”
閃身進門之後,見吳仲端坐在主將位置上,愣了一下,鄭叔遠拱手行禮道“見過將軍!”
吳仲站起身來,笑了笑,“老三,你這是在乾什麼?你我兄弟,哪裡需要這般!”
起身走過書案,他迎上鄭叔遠說道“的確是咱們派去雲上城報信的人回來了,隻不過……”
“不過什麼?”
鄭叔遠忙追問道。
“人是回來了,卻未見到小姐!”
“怎麼回事?二哥,小姐不是同王上去雲上城了嗎?怎會見不到?”
吳仲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你先彆急,聽我把話說完吧!”
鄭叔遠點了點頭,“那你倒是快說啊!”
“老三,你有所不知,雲上城已經被荊州人馬給攻陷了!”
“什麼?怎麼會?王上不是率兵前去馳援雲上城了麼?雲上城又有魏帥的人馬在,如何會失守呢?”
鄭叔遠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具體戰況如何,我也不得而知,咱們的人趕到子陽城的時候,兩軍正在城外交戰。”吳仲搖了搖頭。
“既然是兩軍正在交戰,又何來失守一說?”
鄭叔遠追問道。
吳仲看了鄭叔遠一眼,歎了口氣道“因為咱們的人剛好見到王上的屍首被吊在城門樓上,若非失守,王上又怎麼會身歿?”
鄭叔遠愣了一下,忙問道“那元夕呢?他有沒有見到元夕的蹤跡?”
吳仲點點頭,“元夕應該還活著,咱們的人親眼見到元夕衝上了城牆,將王上的屍首搶了過來,隻不過時值黑夜,他人下了城牆之後就失了蹤跡,咱們的人又不敢貿然向前,見事態緊急,便趕快回來複命。”
“這元夕也真是的,怎麼也不會護在小姐身旁,那王上既然都是死人了,還搶他的屍首做甚?”
鄭叔遠埋怨道,“這要是小姐若有什麼閃失,我拿他是問!”
吳仲瞪了鄭叔遠一眼,“老三,瞎說些什麼?彆忘了你的身份!”
“二哥,我非是對王上不敬,可眼下王上都死了,我們……”
“你還說!”
吳仲嗬斥了鄭叔遠一句,“我知道你掛念小姐的安危,我又何嘗不擔憂呢?可就算天塌下來了,你我也是巴州平南城的將領,怎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長歎一口氣,吳仲繼續說道“我相信元夕不會丟下小姐不管的,憑他的身手,出入一個剛被攻陷的雲上城絕非難事,況且小姐的功力比你我還強,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話雖如此,可雲上城畢竟是凶險之地,萬一元夕他沒能找到小姐,那豈不是糟了?”
“那我們隻能期盼沒這種可能了,況且對於荊州人而已,小姐與雲上城的其他百姓們無異,隻要小姐自己小心,是可以自保的。”
鄭叔遠輕歎一口氣,點了點頭,“希望如此吧!”
“對了,老三,大哥的案子查得如何?可有什麼發現?”
吳仲問道。
“雖然查到一些眉目,可查到最後,還是指向老四那裡。”
“難怪老四會遭人滅口,看來敵人比我們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二哥,我有一事不明,你說~我們的敵人,他究竟是誰?”
鄭叔遠皺著眉頭問道。
吳仲尋了張椅子坐下,示意鄭叔遠也坐,稍加思索,沉吟道“據我分析,有兩種可能。”
“哪兩種?”
“這其一嘛,很有可能是那範建功殘黨所為。畢竟將軍擁立二殿下為新王,又助其拿下了子陽城,他範建功自然是視將軍為眼中釘,肉中刺,他若想東山再起,勢必要先對將軍下手……”
“二哥,不會有這種可能的!”
鄭叔遠打斷了吳仲的話,“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
“什麼事?”
吳仲看向鄭叔遠。
“那範建功已經死了,在我們抵達子陽城之前,就已經死了?”
“什麼?還有這等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吳仲自然知道範建功早就死了,不然他也不會授意何向風安排寧冱扮做範立業,以此來入主子陽城。可他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鄭叔遠曾隨呂一平前去子陽城討伐過範建功。
“咳~二哥,你有所不知,也不知道青雲宗那個叫做寧冱的,也就是那個死了的賈南風的弟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怎地,竟是殺了範建功,自己在子陽城當起王來了。等我們殺到子陽城的時候,他正身著王袍,頭頂王冠,立於城門之上,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的。隻不過此人狡猾得很,見形勢不妙,他便逃了。”
說完之後,鄭叔遠一拍椅子扶手,“莫非是他?”
吳仲心中閃過一絲殺機,可眼下卻不是對鄭叔遠動手的時候,不然隻有他吳仲還活著的話,難保那董士賢不會對他起疑心。
裝作深思片刻,吳仲思忖道“應該不會吧,他寧冱不過是青雲宗的一個弟子,就算武功高於我等,但將軍與大哥遇害一事,分明是蓄謀已久之策,以其隻能,是不會有如此布局的。”
“這倒也是……”
鄭叔遠對吳仲的話表示讚同,“不過二哥,咱倆還是要提防一下此人,畢竟此人功力不弱,若他來平南城作亂,你我二人亦需謹慎對待。”
吳仲看了鄭叔遠一眼,點了點頭,“是該如此!”
“二哥,那你說的另外一種可能又是什麼?”
鄭叔遠沒有注意到吳仲的眼神,而是低頭思慮道,“難道和當初刺殺小姐的是一路人?”
“不排除有這種可能,老三,你所言與我所料差不多。”
吳仲站起身來,邊踱步邊說道,“當初刺殺小姐之人就來自於荊州,而這件事,自始至終就沒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後來又冒出一個什麼割鹿樓來,轉移了我們的注意力。依我看,這割鹿樓或許就是荊州人弄出來的,他們來我巴州,定然是為了今日來犯做準備。”
“是了,定然是這樣的!”
吳仲站定身子,看向鄭叔遠,斬釘截鐵道,“難怪他們會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原來是早有準備。”
鄭叔遠一下子站起身來,麵露驚色道“二哥的意思是……可,這又怎麼可能呢?”
“沒什麼不可能的!眼下荊州人都打過來了,總不能說那江陵王是一時頭腦發熱吧?”
“的確是這個道理,隻是……”
“隻是什麼?”
見鄭叔遠似有所思,吳仲問了一句。
“我也說不清,隻不過覺得這其中還是有很多不解之處,再者說了,都是大晉的天下,他江陵王沒事兒打我巴州來做什麼?”
“你說他來攻打我巴州來做什麼?自古以來,各路諸侯攻城掠地,還能做什麼?”
“二哥的意思是……他江陵王想要做皇帝?”
吳仲點了點頭。
“可這,怎麼可能?這皇帝就是那麼好當的?先不說這大晉王朝了,就憑那其他幾位諸侯王,也不會坐視他江陵王獨大才是。”
鄭叔遠還是有些不信。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有些事,我們覺得難以想象,可在他們那等人眼中,這不過是理所當然之事罷了。老三,你或許還不知道吧,如今這天下,已經不是司馬氏的大晉王朝了。”
“啥?”
鄭叔遠一瞪雙眼,“不是大晉是什麼?難道他江陵王已經坐上龍椅了?這又是何時發生的事?”
“稱帝的不是江陵王,而是揚州的那位並肩王,這消息是你隨將軍前去子陽城時傳到咱們巴州的。如今的國號已改做宋,隻不過咱們這位天子也隻是坐擁豫揚二州罷了。其他幾位諸侯王承不承認他的帝位咱們不得而知,不過看江陵王這個架勢,怕是要與之逐鹿一番了。”
“竟然還有這等事發生,不過這並肩王稱帝一事雖是突然,卻也在意料之中了,畢竟他早已入主落月城多年,稱帝是早晚的事。”
“算了算了,這皇帝愛誰當誰當,與我也不想乾,我現在隻關心小姐的安危。”
吳仲笑了笑,“怎會與我等無關呢?你彆忘了,你我二人可是有軍職在身的。”
“想那多做甚,二哥,我聽你的,你聽城主的,城主聽王上的,那王上才聽皇帝的,我這輩子也沒想過再當什麼大官了,就算沒了這軍職,咱也餓不死不是?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找到小姐的下落。”
說完之後,鄭叔遠一愣,問了一句,“二哥,你說咱們巴州都沒王上了,那城主大人他該聽誰的?”
吳仲沒有回答鄭叔遠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老三,若是荊州人的兵馬來了,你是打還是降?”
“啊?”
鄭叔遠愣了一下,隨口說道“二哥,你是將軍,你說打咱就打,你說降,咱也沒意見。”
“你怎麼都推到我這來了?”
吳仲無奈似的笑了笑,白了鄭叔遠一眼。
“你是二哥,又是將軍,不聽你的聽誰的?不過,二哥,說真的,你是怎麼想的?”
“我?”吳仲麵露苦笑之色,“我不過是一個代將軍而已,能有什麼想法?你方才不是說了,我聽城主大人的,那我就奉命行事好了。”
說到這,吳仲感歎了一句,“要是大哥還活著就好了。”
“二哥,照你方才那般說法,那將軍和大哥很有可能是荊州人給害死的了,那我可不願給他們當走狗,城主大人真要是認降,我便脫了這身甲衣不乾了。”
“唉~”
吳仲長歎了一口氣,“其實我也是如你這般打算的,隻是咱們手底下這幫兄弟跟了將軍這麼多年,若不能將之妥善安頓好了,就這麼離去,我心實在難安。”
“二哥,真是難為你了,你去拜訪許主簿家的事我聽說了,唉~以前麵對他們這幫文官,咱們何時這般低三下四過?”
鄭叔遠揮了揮拳頭,“平白無故的克扣咱們一半的糧餉,真他娘的氣人!”
“是二哥無能!”
“二哥,你可彆這麼說,咱們兄弟理解你的苦衷,此事可怪不得你,要不然,咱們去找城主大人說說看?”
鄭叔遠提議道。
“我看還是算了吧,若無城主大人首肯,那許主簿是不敢如此克扣咱們的糧餉的。”
“不能吧,就憑城主大人與將軍的交情,也不該如此對待我們才是。”
“當年那群文官們都嫌咱們費錢,是因為有將軍在,我們的日子才過得這般舒坦,可如今將軍已逝,哪裡還有什麼交情一說了?況且……”
吳仲壓低了嗓音,“老三,你不想想看,城主大人他為何會這麼做嗎?”
“為何?這我卻沒想過。”
鄭叔遠不好意思地輕笑了一下。
“你沒想過,我卻不能不想,倒不是我惦記這將軍的職位,而是為了咱們手底下這幫兄弟,我不能不多想一想。”
吳仲拍了拍鄭叔遠的肩膀,“老三,將軍已經不在了,大哥也已身亡,隻剩下你我兄弟二人了,二哥我……”
雙眼一紅,吳仲竟說不出話來。
鄭叔遠怎會想到吳仲突然落了淚,見之這般,也不由得虎目一熱,“二哥!什麼都彆說,有我老三在,就不能讓二哥你受了委屈。”
吳仲深吸一口,背過身去,抬手輕輕擦拭了幾下眼角,然後擺擺手說道“二哥哪裡有什麼委屈了?隻不過是覺得對不住大家罷了。”
“二哥,你可彆這麼說,你可沒有對不起誰。”
鄭叔遠想了想說道“要不我帶上一些人去許主簿那裡鬨上一鬨,咱們有家夥事兒在手,怕他做甚?”
“鬨?怎麼鬨?他若不給,你還能殺了他不成?”
吳仲回過身來,瞪了鄭叔遠一眼,“胡鬨!”
“二哥,看你說的,哪能殺人呢,我就是想嚇唬他一下。”
鄭叔遠訕訕地笑了一下。
“人家巴不得咱們去鬨呢?這樣他們就更有理由了,老三,以前有將軍在,咱們鎮南軍是平南城的護盾,是王上手中的一把利劍,可如今呢,這執劍之人該是誰?你再想想看,城主大人為何不親自執掌鎮南軍?當真是因為他不懂得將兵麼?他是怕這把劍,傷了自己。”
“二哥的意思是,城主大人不相信我們?”
吳仲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
“那我們就去給城主大人投誠,這樣一來,城主大人總該會信我們了吧?正好,咱們巴州也沒什麼王上了,城主大人最大,二哥,或許你這個將軍,還能坐實嘍~”
“將軍不將軍的,有什麼用?反正你也說了,若是城主大人選擇向荊州人低頭,咱們兄弟倆就脫袍而去。”
“那城主大人若是想打呢?”
“那打就是了!”
吳仲目露殺意,“正好可以給將軍和大哥報仇!”
“如此甚好,二哥,依我看,你我眼下就該將咱們鎮南軍的士氣給振奮起來,然後咱們再追隨於城主大人身前,隻有我們強了,城主大人或許才有信心與荊州人一戰。”
說到這,鄭叔遠感歎了一句,“要是元夕兄弟在就好了啊~”
“元夕?”
見吳仲語氣之中好似帶著些許疑問,鄭叔遠問道“二哥,元夕怎麼了?”
“彆急,你先容我想想~”
吳仲坐了下去,手指輕敲,片刻之後,他看向鄭叔遠說道“老三,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切都是從元夕的出現才開始的麼?”
“二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懷疑元夕他……”
想了想,鄭叔遠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的吧,二哥,那元夕的師父霍先生可是國師大人的公子,你懷疑他,不就是懷疑霍先生了麼?”
“為什麼不能懷疑他呢?”
“他?霍先生?”
“不錯!”吳仲點了點頭,“老三,你想想看,當年那並肩王是如何進的落月城的?他又是如何當上相國的?有道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如果沒有國師大人的安排,皇上豈會甘心當一個傀儡?”
“那照你這麼一說,霍先生站在並肩王那邊才是,可現在巴州之危在荊州,而非揚州,這又作何解釋?”
吳仲想了想,緩緩開口道“老三,鷸蚌相爭的道理你懂吧?”
“然後揚州那邊坐收漁翁之利?”
鄭叔遠一下站起身來,“要是這樣的話,小姐她豈不是很危險?”
吳仲搖了搖頭,“小姐未必有事,畢竟按照我們的推測,如今小姐已無礙於大局,隻不過眼下小姐已對那元夕如此鐘情,若此事真如你我二人所料,隻怕小姐她……唉~”
“這,這可如何是好?”
鄭叔遠想了想,對吳仲說道“二哥,要不我去雲上城走一趟吧,聽你這麼一說,我更放心不下小姐了。”
吳仲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也罷,還是小姐要緊,軍中這裡雖然事多,我還是能撐得住的。”
“二哥,要不明日你便去見城主大人吧,撐不住就彆強挺著。”
“你放心吧,事不宜遲,你選幾個機靈點兒的,這就去吧!”
“好!”
待鄭叔遠的背影消失之後,吳仲嘴角微揚。
原本想暫且留他一命的,隻可惜他知道的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