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立刻收手,盯著那火焰注視了半天,而被難以動彈的白無一也盯著對方——他倒是好奇,這火能不能把這人直接從喜悅中燒醒。
但很遺憾,最終的結果大概是雙方都未遂其願,白無一身上的火焰沒有散去,佛陀身上的鮮紅袈裟也很快恢複如初。
雙方麵上保持著沉默,卻好像雙方又都偷偷吐了一口口水。
【這個位置,是小白之前腸子都快掉出來的地方吧】
【對,被烏鴉叼了一大口,還沒一下得到及時的醫療,我肯定他多半有後遺症】
【那麼,這些黑色火焰就是痛苦之類東西的具象化了?】
【很可能,因為在這邊反應最大的其實不是老白,而是嶽清】
【這娘們兒一碰就著,跟踏馬乾草似的,看著氣勢比內光頭還像怪】
【樂,徐小姐打法太拚命,受傷比在場的人都多,被碰到的時候直接就燃成了一團火,把這診所都差點燒沒了】
【這禿驢在徐小姐麵前整個就一無從下手,舉著工具的樣子其實還蠻樂的】
【徐州那邊怎麼樣?】
【很平和,那和尚沒對他做什麼,隻是把啥人始終被小病糾纏的話說出來了而已……剩下兩位嘛】
【剩下這兩那和尚實在說不出這話來了,這哪是啥人被小病糾纏啊,他兩除了還清醒,跟這位被鐵管砸腦袋時受的傷,程度恐怕……】
【誰高還不好說呢】
無論如何,白無一現在的狀況屬於不是完全不能碰,但你想碰他有點不可能。
那佛陀隻得收起了診斷工具,便將其放到一邊,靜靜又盯了白無一一段時間,忽漏出一聲歎息:
“僧以為客人隻是尋常小憂小難,但從檢查來看,似乎並非如此,客人身上有不少陳疾新傷,其中腹部一道,更是令僧都觸目驚心……您的同伴,也是如此。”
“我們之中,目前傷最險的,恐怕便是那位紅衣的小姐了。”
“是,僧無能,不能當真為各位診治。”
佛陀默然半晌,隨後站了起來,而白無一也感到被拘束的身軀忽然一鬆。
漆黑的火焰終於平息,或者說,也許隻是白無一看不見它們了而已……剛剛被檢查時,他就有一種感覺:這些火焰並不是被那些儀器點燃的,它們,是暗疾的象征,而診斷儀器的本質工作也便是讓這些本就存在的暗疾暴露在人眼前罷了。
就好像許多的小病小災,平日人與其共處著,雖然飽受其擾,亦不甚在意,但放到醫生麵前,用一些儀器量化以後,人才會發現:原來自己身上早就有了這個隱患、那個隱患。
那佛陀緩緩朝外方走去,白無一本來不想跟隨,卻見後方診室崩塌為墨,漆黑一片似乎又要將他吞噬,他並無自保異能,又未得到專家組指導,便不敢停留,隻能跟隻羊一樣被趕了出去。
醫院的走廊上堆滿了病人,大多死死躺在床上,一言不發,偶爾也有幾個中年人圍著一個病床,大聲講著方言很重的話,張強的方言已經很重了,但白無一勉強還能聽個一二,這些人的口音,他是真一個字都聽不懂。
於是,隻能覺得他們確實吵鬨,可仔細一看,這些人談話的對象卻又真的是些老人或者孩子,老人耳背,不大聲當然聽不到,孩子本身就喧嘩,但由於年齡,也不好怪罪。
“這些還能有人談話的,其實還算不錯。”
佛陀對白無一說:
“真正最艱難的是那些無人問津的老人,若是年輕人,少有人看望也無礙,可若是老人,便當真是沉默著一點點在床上腐爛了,對那些人來說,聽著這走廊上彆人家的熱鬨,恐怕也已經難得吧。”
說著,他們身前便推出兩輛床車,佛陀帶著白無一止步,等這兩床通過。
這兩車在一門口相遇,理論上會造成堵塞,但也許是因為此處是虛非實,兩輛車就這樣迎麵相撞,然後迅速相融,一瞬間身影完全重疊在了一起。
進門的床上人蓋著藍被單。
出門的床上披著一層白布。
白無一沿著那床往這房間裡看了一眼——是個集中管製的大病房,理論上來說,這裡甚至不該有太過情況緊急的病人。
醫院的一條走廊、一處集體病房,就彙聚了人間的酸甜苦辣。
“生死離彆,到底是少見,大多人在此,終究,是遲遲受病痛折磨。”
待二車消失,佛陀便繼續往前走,直到來到一個單獨的病房,看了看門牌,旋即輕車熟路地推門進了去……
“然而,一切必有終點。”
隨著這話,黑色之霧,散去了。
一切又恢複如常。
恢複自由之身的白無一第一反應是去看自己的兩個夥伴,而徐州和嶽清則也顯露了身姿。
徐州顯得一臉懵逼……這也是當然,以白無一獲得的資料,徐州雖然算不上什麼一生一帆風順的幸運兒,但到底無病無災,哪怕是進入副本後也依靠頗為好用的異能與前人經驗,一路就這麼平平穩穩地走了過來,恐怕,要他和這裡麵人完全感同身受,也是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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