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尋死路,也許,對方也……
“你認為人生會一點點走入衰亡,”
但麵前的青年隻是抬起下巴,直麵那一隻比他麵部似乎還要大了一圈的乾枯手掌,看著那指縫後一張高高在上的笑臉,露出一絲……輕蔑至極的微笑:
“你懼怕著蒼老,你懼怕著生命的發展,因為這種發展很可能變為病態的……在一點一滴的小病小痛積累之下,忽然有一天變成癌症、腫瘤、不可治愈的腦部之症的持續,你也懼怕著未來必然的分離,親人的死亡,無論這種死亡是肉體,還是靈魂。”
“……”
“你將死亡看做逃離這一切的唯一鑰匙,特彆是逃離現狀的鑰匙,因為你已經在你看來步入噩夢的第一步了,一場大病,往往作為人生崩盤的開始……像是你外公的阿茲海默,像是你外婆的中風。”
當佛陀的手觸碰到這青年的麵部時,他麵部皮膚因被克製而迅速焦黑了起來,一點點慘白的皮膚飄為灰燼融入赤紅……就像是一塊金屬,被火燒化,滴落為鐵水。
但在佛陀意識中……
這水卻驚人的冰冷。
“你認為你找到了讓自己逃離這一切的方法,不再需要背負任何都責任,哪怕死後洪水滔天,也與已經感受不到的你毫無關係,一切都會變壞,所以在變壞之前逃跑就好了,你認為你找到了一種極其聰明的做法,沾沾自喜於自己的清醒,你堅信這一點,因此歡欣鼓舞,而照我來說,你的想法……”
白無一忽然睜大眼,露出一種古怪的笑容,清晰說:
“實在是,太樂觀了。”
……發生什麼事了?
報喜的聲音忽然僵滯,功德輪不再轉動,一絲若有若無、卻難以驅散的漆黑就這樣忽然出現,紮進那一片赤紅的報喜人之間。
而這一切漆黑的源泉……卻是那一身白襯衫之人。
“為什麼,死亡就能逃離呢?”
白無一是一個多思的人。
他並不喜歡悲觀,他也絕不是那種動不動就開始悲痛欲絕或者人間失格的厭世之人,隻是,就如之前他很容易被土氣的思考所淹沒一樣,他容易被自己的思考所折磨,他總是會反複思考一些本就沒有答案的事,這其中當然包括死亡和衰老。
佛陀說的一切事情對他來說一點都不新鮮。
早在見到第一個選手真正死在自己身邊之際……不,或許應該說,早在被選為選手的第一秒、早在天災還未發生之際他或許就在考慮這種問題了吧,他甚至把這種擔憂告訴過關寒,而即便是那個一貫喜歡擺出遊刃有餘態度的心理專家,在這種問題麵前,也給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但。
沒有確切答案正是關寒和白無一都比這佛陀思索更深的一種證明。
“說白了,你所逃離的,不就是名為人生的未知。”
白無一看著佛陀。
他的表情……說實話真的很怪異,上半部分,瞳孔收縮、眼睛瞪大,這毫無疑問是恐懼的表情,若是讓金利斯莊園中的老康乃馨來判斷,也一樣會給出這樣確鑿的答案,眉頭卻是輕蔑地微微上揚著,甚至一上一下得有些不對稱,而下半部分,他的嘴,則露出了一個呲著牙的笑,可以看見裡麵還算整齊的牙齒,緊緊上下咬合的動作應該表明著緊張、恐懼、乃至於憤怒,可嘴角卻又好像極為愉快地扯了起來,把後槽牙都暴露了出來。
儘管輕蔑他人的痛苦並非好事,但在對方擅自幫自己做出如此極端選擇的第一時間,白無一便不必以平等的態度去太體諒對方的痛苦了。
於是他的話語中始終摻雜著一絲輕蔑,而同時,他那本該作為金屬的白色身影後方,宛如散發出觸手一般開始滲透出一絲又一絲宛如根須般漆黑。
是啊……那黑色的樹木從未離開他的身後,在之前,那佛陀還未出現時的試探,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