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用儘全力挪動胳膊時,耳畔傳來的是一陣撕扯的聲音,血、空氣中的冰渣、汗水……混合起來的粘著劑,將不成器的“紗布”與胸口緊緊相連,堵塞了傷口,讓他能再多一份虛假的希冀。
“但既然連我這樣的人,都可以成為鋼鐵的話……其他人,未來的那些選手……我相信,你們一定、一定是可以走得更長遠的吧。”
不能抬起手掌,安德烈也隻能有些遺憾地將這句發自真心的祝願,僅僅以凍僵的話語說出:
“……露西亞的專家們……你們,幫了我很多……我收到了你們……那麼多的幫助,現在還是這樣躺在這裡……實在是,有些滑稽。”
噠。
噠。
……
已經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甚至於為何會在此躺著的原因,都隨著那白霧變得淡薄。
如森林冬夜的冰冷忽然染上了一絲虛幻的燥熱,安德烈迷離著眼睛,像一隻錯識了冬日,而過早醒來的棕熊。
在虛假的暖意中,它等待著春風,可狡詐陰雲遮擋了太陽,使那複蘇的生氣遲滯了幾須。
熊倒在春來前一秒,離去的冬歎息一聲,覆上一層雪的棉紗。
“索菲亞……索菲亞……”
而在這最後一刻,安德烈感受到了意識的昏暗,於是像個燈光忽然被關閉的小孩一樣有些慌張地吵鬨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
冰冷的冬日像將他塑為一尊堅強無畏的鐵像,可到底……
“我沒能做到……任務……我還是,給所有人帶來了災難……”
無論如何,安德烈都是、也僅僅是一個富有血肉的人。
“索菲亞……我好愛你……但是對不起、對不起……我……我……還是沒做到……”
而在死亡。
或者說,由死亡所帶來的一種,更為巨大的陰霾下。
一瞬間,平靜的冰麵被強烈的悲哀所擊碎,鋼鐵的堅強、領袖的威嚴、榜樣的偉大……全都如湖麵上的碎冰一樣被泯滅了,現在那雙湛藍的眼中已蓄滿了膽怯的淚水,在一片白茫茫的死寂中,膽小的安德烈、恥辱的安德烈、蜷縮在地的男人向著自己最終、也是現在唯一能想起的對方絕望地懇求著:
“答應我。”
清晰隻是為了轉達詞語。
“答應我……”
無法掩蓋的,是一種絕望的哭腔。
“不要讓她知道……這一切是我帶來的……”
男人定定看著虛無的黑暗,朝著空無一物之處,抬起早已不複存在的手,乞求著:
“不要讓她知道……她的爸爸帶來了什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