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該隻是光滑的瓷磚,腳步一踩上去、便感到驚人的油膩,未對這方麵做出準備的白無一差點因此摔一個踉蹌,接最後雖然勉強穩住,卻也如一溜煙從原地直接滑出了一些距離,一旁的雅各布也有些慌張地想要拉他,但似乎想到什麼,於是僵硬地收回了手。
反而是走在最前麵的,那個看起來搖搖晃晃的醉漢依然穩健地邁著步子……仔細一看,他已經完全不是在用雙腳走路,而是用膝蓋在地上拖行了,他的褲子——那是條淺藍色的法蘭絨褲,已經蹭上了不少瓷磚表麵油膩膩的物資,而也在這種對比下,白無一才擺脫後廚昏黃燈光對視覺的乾擾,發現這地上汙漬的顏色:
淺黃色的,棕色的,紅色的。
這些液體並未完全混合在一起,或者說,它們沒有在這裡完全混合在一起,而現在,這跪在地上的,膝蓋一次又一次跟地上縫隙相撞的醉漢身上也在流下這些液體,他的褲子一點點被瓷磚鋒利的邊緣磨爛了,下方的一些組織,也在進行這。
“嗙!”
一陣驚人的巨響忽然從後廚對麵響起,白無一穩住身體,以他那在詭異副本中鍛煉得麻木的視線,越過跪俯的醉漢,看向汙垢最深處。
前麵是一些爐灶、櫃台、洗手台之類的廚房用具,這倒沒什麼好在意的。
“什麼?這麼快就來了這麼多人?不對……服務生!”
而更深的地方,一片水霧繚繞之地,一個偌大到了令人難以忽視地步、且連接著許多複雜管道的木桶赫然如主人般矗立在後廚的中心,而它的前方,則有一個跟它一樣過於偌大……或者說肥大的身影。
那身影在水霧當中,第一時間本是難以看清的,但當他發覺廚房來人時,便立刻發出一聲尖銳到了刺耳的嚎叫聲,隨後舉起手中的木棍,從那木桶後麵發了狂似地衝了出來:
“闖入者!?”
“咳——!?”
一顆偌大的豬頭一下撞到白無一的視野前,隨後他感到咽喉一緊、腳下也一瞬浮空,疼痛比窒息感更早強令白無一做出了反應,去抓住那隻掐住自己的手……但比起那隻手,他的力氣小得簡直如螞蟻一樣。
“……醫、醫院……”
平心而論,白無一是未料到對方反應如此之大的,甚至連雅各布似乎也未料到這般,發出了一陣小小的驚呼。
白無一現在沒有去管雅各布反應的空閒了,但他儘可能冷靜了下來,按照自己預定的計劃,盯著那顆偌大而醜陋的豬頭,發出嘶啞的聲音:
“放開……窩……我是……醫院的……一聲……”
“……”
那顆巨大的豬頭凝視著白無一,似乎對這一切半信半疑,直到他將視線緩慢掃過白無一身上那件的確由克裡斯蒂安提供的、來自醫院的白大褂,才一下鬆開了手。
白無一一落到地上就激烈咳嗽起來,他大口大口呼吸著,不顧周圍空氣裡彌漫的臭味以及……水霧,隻是竭力充盈著自己乾癟的肺部,令自己活下去。
“醫院……”
“我是……這裡的新市民,”
在酒吧老板說話前,白無一忽然抬起頭,一邊依然激烈咳嗽著一邊發話:
“我得罪了貴族……咳咳咳,在朝不保夕的處境中……如果你殺了我,貴族應該會很高興。”
“什麼?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酒吧老板不耐煩地說著,揮舞著手中的棍子:
“你的樣子跟醫院的人不大一樣,他們不是應該是機器人嗎?”
“……隻有最底層的醫生才是機器人,接待有地位顧客的,像是我這樣的人類醫生才對,您……應該知道?”
對方問話的一瞬間白無一有一種強烈的傾吐欲望,就好像喝多了酒,要把心肝腸胃中一切秘密都爛成一坨地吐出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