攪打肉末時要同一個方向,搗至肉末表麵顯出一層亮瑩瑩的膠感之際,再抓起肉糜團子,在砧板上用力摔打幾次,將其中的空氣“摔”出去,肉餡能粘得更緊,吃口更彈嫩。
“姚娘子,這是你要的老麵。”
廚娘見姚歡處置完畢肉餡,又遞過來半顆鬆球大小的麵團。
“老麵”就是已經充分發酵的麵。
此世之人,尚未掌握馴養酵母菌的食品工業技術,除了南方婺州等地利用酒酵母做饅頭外,大部分地區發酵麵食,借助的乃是空氣裡本就存在的野生菌絲。
暴露於空氣中較長時間、已含有較多酵母菌的麵團,則可用於加速新麵團的發酵。
姚歡將麵粉倒在盆中,加入兩倍的水,與那小坨“老麵”一道,揉搓成麵團。
“這道叫做生煎的點心,皮子不必像饅頭那般發得都是孔洞,生煎的外皮,講究薄、韌,故而,一來水不可加多,二來醒麵不可太久。”
灶台那邊,看管肉皮湯的廚娘,依著姚歡的吩咐,瀝出熬得濃稠的湯汁,端去室外。冬月季節,不消一時半刻,湯汁就凝住了。
眾人讚歎“好像琥珀,又似琉璃,真好看。”
姚歡笑道“主要還是好吃。”
她挖出肉皮凍,切成一顆顆晨露般的細小顆粒,撒入肉餡中,拌勻。
這點工夫,麵團也發夠了,拉扯起來有回彈之力。
姚歡發動幾個廚娘,擀好皮子,包入肉餡。
一旁的案幾上,擺著平底大鐵鍋。
王府不差錢,也不差供應商,前日加急打一口平底鍋,還是能做到的。
“生煎包子,我們又叫油、水煎,冷油塗鍋,碼放包子,褶口朝下,利於火氣入內,催熟肉餡。坐上文火,一麵油煎,一麵灑冷水,每灑一次冷水,便要蓋上蓋子幾息,默數二十,開蓋再灑水。如此往複五六次,最後一次灑的不是水,是蔥花與白芝麻……”
姚歡娓娓道來,很快,她的嗓音,被平底鍋中嗶啵作響的油水爆裂之聲,掩蓋不少。
“哎呀,我自小就愛這樣的聲音。”一個廚娘道。
她身旁的夥伴連連符合“是哩,我覺著比府中樂部的絲竹管弦都好聽。”
又一個道“還有大油鍋炸的哧哧聲,旺火快炒的嘩啦劈啪聲,燉湯的咕嘟聲。”
再一個道“切菜的聲音也美呀,噔噔噔,咚咚咚的。”
這幾個廚娘,實則就是王府的小婢女,瞧著都還隻十五六歲,但分明對下廚是真愛,聊起做菜的話題,不僅嬌音悅耳,口吻亦是歡快得很。
姚歡亦開心地與小姑娘們說笑“如此愛做好吃的,將來娶你們的男子,真是好福氣。”
這個清晨,簡王府的頭一鍋生煎包子,便在如此美好的煙火氣中,誕生了。
趙似的榻邊,邵清為他換好敷料時,梁若甫引著姚歡與一個廚娘進得屋來。
“簡王,姚娘子說,這個包子裡頭,有一窩肉湯,殿下吃的時候,先咬破一小點麵皮,從小口子裡吹吹氣兒,待湯汁涼些再吸,當心燙著。”
梁若甫扶著趙似下榻,坐於桌邊,侍候他吃生煎。
現出爐的一盤生煎,冒著嫋嫋熱氣,一個個圓嘟嘟如雪球,頂端小蔥花碧綠、芝麻粒油亮,底部微焦的褶子則透著增加食欲金色。
趙似依著梁若甫所言,輕咬一口,吹得幾息,再將雙唇吮上去,頓覺舌尖教一股脂香四溢的鮮湯結結實實地潤澤了。
“怎地做到將肉湯封在裡頭?”趙似咂吧著嘴問。
姚歡道“將肉皮熬湯後凝成凍,切丁包入肉餡內,遇到油煎的熱氣,皮凍化開,就變作一汪鮮湯。”
“妙法呀!”趙似讚道,“肉餡也美味。”
“這生煎的餡料,還可以應著季節來。早春在豬肉裡加入薺菜或韭黃,初夏用抱籽河蝦仁,中秋改成螃蟹,如今的近冬時節,還可以試試鱔魚火腿,冬月的鱔魚,肥腴得很。”
姚歡一道道數過來,惹得趙似撫掌附議“包子饅頭,還是葷腥餡兒的好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