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沒什麼。”貝涔涔莞爾一笑,挽住了蘆葦的手臂,“我以為你會來一句男女有彆!”
“嗬嗬,我本江湖人,何必拘泥於小節?姑娘若是眼明,在下自不必多此一舉。但此刻姑娘眼盲,在下也不過隻是起了一根拐杖的作用罷了。”
“嗯,蠻順手的拐杖!”
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蘆大夫,貝姐姐,你們在散步啊!”水玲瓏歡快的聲音在他們前方揚了起來,“巧了,我也剛和大哥一起出來散步呢!”
貝涔涔的心沒來由地一緊,感覺到身邊的蘆葦正用手掌輕輕安撫她的手,她也伸手過去,手指輕點蘆葦的手背,將“我沒事”的信息傳遞了過去。
“貝姐姐,蘆大夫,你們……”水玲瓏似乎不好意思說下去,“大哥,我們走吧!”
“不知涔涔的眼睛看得怎樣了?”黑狼顯然並未呼應水玲瓏的提議。
“哦,貝姑娘的眼睛中毒過深,在下尚須時日。”蘆葦地回答。
“多久?”黑狼沉聲問道。
蘆葦沉吟了一下,還未回答,貝涔涔的聲音突然插入“大夫愛治多久便是多久!”
一時寂然無聲。
“他走了!”蘆葦忽然開口。
貝涔涔咬著嘴唇,鬆開了手,舉步向前。
“小心!”蘆葦抓住了她傾斜的身子,“對不起,我沒儘好拐杖的職責!”
貝涔涔笑了,然而唇瓣卻含滿了淒楚。
“若是隻得傷心滿懷,何不及早放手?天涯何處無芳草!”
“道理我比你還懂!”貝涔涔沮喪而苦澀,“易地而處,我同樣會如此勸你。但是……”她搖了搖頭,“你沒有愛過,不知道沉淪其中的滋味。即使你明知前麵是一條死胡同,隻會令你黯然神傷,甚至千瘡百孔,你還是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
“飛蛾撲火!”
貝涔涔又笑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我為什麼沒有先遇到你呢?”
“先後不是鎖鑰!”蘆葦的聲音慢悠悠的,仿佛時針遲鈍了一下,“你的心才是!”
貝涔涔怔住,她以為他會回答“現在也不遲”,哪怕是“後來者居上”也不會太雷人。因為,她是女人,而且是漂亮女人,就算她眼睛瞎了,也不會妨礙她天生的感覺——蘆葦對她有好感——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好感!但是,若是這樣的回答,恐怕隻能代表,蘆葦隻是欣賞她。那麼,她和他,再怎麼相處、相知,恐怕也不過是兩條平行線而已——隔著距離欣賞彼此的美!她不由得笑了,沒錯啊,有些人或許很相似,然而窮極一生的相處也不會來電,就像她和蘆葦。
她笑,蘆葦也笑!
“你知道我現在最想乾什麼嗎?”
“看我!”
“答對了!”
她真的很想看一看這個聰明得不像這個時代的男人,上蒼還奢侈到什麼程度?
“走吧!”蘆葦的手一緊。
“去哪?”
“時機已到,可以用藥了。”
貝涔涔的眼睛用紗布蒙了起來。
“哎,如果我的眼珠子廢了,你還能救嗎?”
“能!隻要有人肯獻出自己的眼珠子。”
貝涔涔吐了吐舌頭“那我可真成了阿紫了。”
“阿紫?”
“就是那個……”貝涔涔滔滔不絕地講起了阿紫的故事,講到遊坦之主動讓出了眼珠子讓阿紫恢複了視力時,她忍不住問道,“怎樣?”
“這個叫虛竹的和尚醫術不錯,值得一會!”
貝涔涔錯愕,隨即咯咯嬌笑起來“蘆大夫,你也有驢唇不對馬嘴的時候!”
“你笑了!”
貝涔涔揚眉“原來你是故意的!哎!”
“若是再傷心,可真的連累我也要傷心了。”
貝涔涔伸出手去,握住了蘆葦的手“謝謝你!”
蘆葦反手握住了貝涔涔的手“快樂的女人最美!一個人若是連自己都不愛了,又怎能期待彆人的愛?貝姑娘,你說呢?”
蘆葦已經走了,貝涔涔卻還在發呆。
門又開了,有粥的甜香飄來。
“玲玲,放在桌上吧,我自己會吃!”
門又合上了。
她的右手指在桌上摸索,很快就觸摸到了勺子。她的左手順著勺子的位置,碰到了溫熱的粥碗,她舀了一勺,放到嘴邊,用嘴唇微微試探了下,才放入口中。
清香的蓮子味在她口中散發開來。
她慢慢地吃著,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碗底空了,她打了個飽嗝,放下碗和勺子,取出絲帕擦了擦嘴唇。
“謝謝你的陪伴!小狼!”
“你怎麼知道?”黑狼的聲音透著掩飾不住的狼狽。
貝涔涔笑了,唇角很慢很慢地向兩邊勾起,那角度很唯美。
“你的身體有一種淡淡的氣味,很特彆。每次隻要靠近你,我就會聞到那股氣味。”
“是嗎?我不知道。”黑狼的聲音更狼狽了。
貝涔涔又笑了“你不用擔心,我保證那絕對不是狐臭!”
“涔涔!”黑狼有些惱羞成怒了。
“小狼,其實你真的有很多缺點。你易怒、多疑、濫情,自以為是重情重義的救世主,其實卻可憐到連自己需要什麼都沒弄明白。”
“是嗎?”黑狼的聲音冷了下來。
貝涔涔又笑“小狼你不必生氣,你以為我在批評你,其實我是在譴責我自己!因為,我偏偏就是愛上了那樣的你!你說,我是不是活該瞎了眼睛呢?”
“你說什麼?”
“小狼你不用害怕。從今往後,我絕對不會再為難你!相反,我會成全你的一片精忠報國之心!我會很認真地做好涔園裡的金絲雀,等待你的主人來接走我,黑護衛,你看可好?”
“涔涔!”
“其實你也知道我猜著了是不是?”
黑狼在沉默。
貝涔涔耐心地等待著。
“你一直沒有問我當日你獲救的情形!”黑狼的聲音有些無奈,似乎正為對著一個任性的孩子而頭痛。
“沒錯。但那可能是我不想重溫那些噩夢。”
“可能!”貝涔涔能夠想象黑狼一邊說一邊點頭的樣子,“你明明知道那一方絲帕是朝廷的貢品,你卻保持了緘默。”
“沒錯。但那可能是你曾經的戰利品——你不是被六扇門通緝過嗎?”
“可能!”聲音多了一個跳躍的音符,貝涔涔的嘴角也微微上揚,她喜歡從聲音中捕捉黑狼的情緒。
可能是看到了她的笑靨,黑狼的聲音變得輕鬆起來“最可疑的,就是你知道涔園以你的名字命名,你卻一點都沒有意外的表情!”
“沒錯。但那可能是你從哪個朋友處借來的園子,故意為了哄我開心才臨時命名為涔園呢!”
“可能!”黑狼終於笑了,“但‘可能’的次數多了,你不覺得就變成不可能了呢?”
“沒錯!”貝涔涔也笑出聲來,“世上本無那麼多可能!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我以為是以不變應萬變,豈知反而留下了諸多的疑點,是我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你有嗎?”黑狼歎息。
那短暫的歡快如輕煙,被黑狼的歎息吹散了。貝涔涔抿了笑容“沒錯,我的確是故意裝傻。有時候我真的希望我的心也能像我的眼睛一樣,盲了,看不見了。這樣,至少在糊塗的日子裡,我還能快樂一陣子。”
“我也希望是這樣!”黑狼的聲音中忽然有了諷刺的意味。
“你什麼意思?”貝涔涔警覺。
黑狼哼了一聲。
貝涔涔皺了皺眉,瞬間恍然“你以為我在訴苦、撒謊、歪曲事實?你以為我又在裝腔作勢爭取你的同情、憐憫和愛?你以為我其實日日逍遙自在地和其他男人調情?啊,是了,蘆葦!”貝涔涔點了點頭,神情淒苦,“你見我和蘆葦……”
“我沒有那麼多以為!”黑狼打斷了她的話。
貝涔涔又點頭“那麼,你今天來是不是為了勸我收斂自己的行為,以免使皇室蒙羞,連累你遭受魚池之殃……”
“不是!”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不好交代的……”
“不是!”有磨牙的聲音!
“相反,我會儘我一切可能,成全你的夢想……”
“不——是!”怒氣澎湃!
“無論是舉足輕重的江湖地位,還是文武奇才的顯赫名聲,還是義薄雲天的俠者胸襟,還是名垂千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忠臣良將,……”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貝涔涔的雙肩被黑狼的雙手禁錮,猶如落入了沉重的枷鎖。
“我說不是不是不是!”
痛,從她的鎖骨處擴散開來。她本能地皺眉,卻硬生生地又扯出一抹微笑。
“小狼,對不起,我本來也想裝傻到底的!但是,不說出來,我的心不能平衡!對不起!”
“貝涔涔,你知道你是什麼嗎?”黑狼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擠出了變形的聲音,“你就像是一劑毒藥,卻又充滿了最甜蜜的誘惑。我明明知道吃下去會死,卻還是忍不住要吃下去。”
他驀然俯身,狠狠地吮吸著貝涔涔的嘴唇,用力之大,令貝涔涔幾乎要以為自己的嘴巴已經被黑狼吞噬了下去。
但是,很快,一陣酥麻就遊遍了全身,讓她整個人都顫栗起來,最原始的渴望慢慢地自心底深處蒸騰而起。她快樂地呻吟了出來。
哦,她該不該告訴黑狼,她有多麼渴望黑狼的觸摸和親吻。那種渴望,隨著每一次的親密接觸就呈正比例膨脹膨脹再膨脹,以至於她很多時候,隻要感應到黑狼的存在,就會產生那種想念——叫人臉紅耳赤心跳加快偏偏又不勝喜悅!哦,她有多喜歡黑狼的手,探入她的衣衫,在她赤裸的肌膚上點燃情欲的火花!她有多麼希望黑狼能夠喪失理智遺忘背負著的仁義道德,帶著她儘情地放蕩和出軌!
即使注定要做紅杏!她心甘情願!
她緊緊地摟住了黑狼的腰身!
這一次,不要逃避了吧!
好像感覺到了她的熱情,黑狼低吼了一聲,忽然將她打橫抱起。
她隻覺得身子一輕,人已經浮在了半空,但隻是瞬間,她就被拋入一張柔軟而寬敞的床上。
她一驚,不及起身,黑狼魁梧而結實的身體就傾壓了上來。
“啊!”她忍不住輕呼出聲,這一刻,她明明期待了很久,但事到臨頭,她卻見鬼地慌亂了起來。她掙紮著,想要擺脫黑狼的禁錮。
“涔涔!”黑狼低喃,下巴的胡子渣刷過貝涔涔粉嫩的臉頰,精巧的下巴,來到她纖細的喉嚨處。
貝涔涔的呼吸驟然急促了起來“小……小狼……”
但黑狼並未停留在那裡,他還在移動,而隨著他嘴唇的移動,他的手也絲毫不閒著,很快,貝涔涔的雙肩就覺察到了絲絲涼意。
“小……小狼……”貝涔涔幾乎要哭出聲來,“我……我……我想上廁所!”
黑狼的動作陡然僵住,須臾,有轟轟的笑聲自貝涔涔胸口傳了出來。
“對……對不起!我……我真的……”淚水終於隱忍不住,嗚,她真的真的好丟臉啊!早知道就不要吃那碗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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