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隻剩下兩個人的屋子裡,氣氛一下子變得曖昧不已,裴夙雪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子,拉開與他的距離,“你……我……”
“有什麼話,等你病好了再說吧。”傅昊堂一邊說,一邊拉起錦被覆在她身上,“大夫說你的身子還很虛弱,需要好好休息。”
“嗯。”
這次淩殤閣之行,傅昊堂獲悉了更多關於寶物的事。原來,閣主要他尋找的這三件東西,除了本身就是曠世的奇珍異寶之外,竟還與一筆傳說中被埋沒了千百年的寶藏有莫大的關聯。而那個不知名姓的女子,更是開啟寶藏的關鍵,怪不得閣主命他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最後這兩樣交差!
可是轉眼間過去了大半個月,收獲卻是微乎其微,萬般無奈之下,他隻能借著上次簫逸留下來的令牌,動用了淩殤閣最隱秘的力量——“血衣”,希望能儘早完成任務。
沐霜園。
傅昊堂負手立在湖邊,黑眸凝望著波瀾不驚的湖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空氣裡明明沒有風,可湖邊低垂的楊柳枝卻不知為何,突然輕輕地搖晃起來,樹葉一陣沙沙作響,他身後便多了兩個黑衣人。
“堂主。”
“兩位辛苦了。”傅昊堂轉過身,凝眸望著出現在身後的人,“可是事情有了什麼新的進展?”
兩人對視了一眼,開口的是左邊的黑衣人,“我們查到,紫赫族三件稀世珍寶,曆來都是由薩汀、牧勒和格娜三個家族世代保管,而薩汀和牧勒兩個家族早已滅絕,這也是為什麼白玉麒麟和碧血鴛鴦錦會流落民間;至於龍璿玉佩,既然到處都找不到它的蹤跡,那我們推測,格娜家族很有可能還有活著的後人。”
“可有查到他們的下落?”
“還沒有。”這次,換成了右邊的黑衣人來回答他的問題,“紫赫族早已在幾百年前被滅,僥幸逃生的族人繁衍至今也已有數代,怕是早已更名換姓,我們還需要點時間再去查訪。”
他的話很有道理,傅昊堂略微沉吟了一下,點頭,“多謝!”
“堂主客氣了。”兩人畢恭畢敬地衝他抱起拳,“以後若有進一步的消息,我們會隨時通知堂主,告辭!”
話音剛落,他們的身影便像人間蒸發般,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湖邊的楊柳枝依然安靜柔順地低垂著,空氣裡嗅不出絲毫波動,仿佛剛才的那一幕,從來不曾發生過。
傅昊堂又在湖邊站了片刻,抖抖袖子準備離開,不料一回頭,卻迎上了一雙含著三分怒氣七分委屈的美眸,“雪兒?”
“少爺,奴婢已經告訴阿雪,你要一個人在這裡想事情了,可是她一定要見你,奴婢攔不住……”與她一同到來的錦兒慌忙解釋道。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傅昊堂擺擺手打斷她的話,示意她先離開,這才看向執意要見他的人兒,“找我有事?”
裴夙雪瞪著他,不語。
自從她病好之後,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不再讓她形影不離地跟在他身邊,她有好幾次都想問問他為什麼,可他從汴京回來後,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加忙碌,每日裡早出晚歸,連見上他一麵幾乎都成了奢望!
在見不到他的這段日子,她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度日如年”。從清晨睜開眼的那一瞬間起,她的腦子便被他充斥著,無論用膳、做事還是與其他丫鬟閒聊,抑或是獨自一人發呆,他的身影都揮之不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也不願去想為什麼自己會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她隻知道若再見不到他,就真的要被心中恣意蔓延的思念逼瘋了!
所以一聽說他今日難得沒有出門去,她便不顧一切地跑來見他,就是想親口問問,她究竟做錯了什麼,他要如此對她?
“雪兒?”見她隻是怔怔地望著自己,美眸中漸漸浮上一層霧汽,傅昊堂微皺起眉頭,伸出手欲為她拭淚,“發生什麼事了?”
裴夙雪握住他的手,美眸含淚凝睇著他,良久才輕聲啟口“你告訴我,我究竟哪裡做錯了,好不好?”
她的手很冰,口氣中是無法抑製的輕顫,傅昊堂心口一窒,下意識地握緊她,“沒有,你沒有做錯。”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了?”話裡有著明顯的哭意。
“我沒有不理你。”傅昊堂輕輕抹去她臉上滑落的清淚,“閣主交代我在一個月之內找到最後一件寶物,所以我最近起早貪黑都是在忙這個事情,並不是故意不理你,彆哭了。”
“我不信!”裴夙雪撥開他的手,委屈地扁起小嘴兒,“你以前無論怎麼忙都會帶著我,可是去了一趟汴京之後,你卻變了,變得不再讓我跟著你,這不是故意要躲開我,是什麼?”
她說著話,眼淚撲簌簌掉個不停,傅昊堂無奈地看著她,“雪兒……”
“你先聽我說!”裴夙雪用袖子抹了抹臉,打斷他的話,“我不是小孩子,所以你不用勉強自己,說這種任誰也不會相信的謊話,來哄我開心。”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沒關係,真的沒關係,我不怪你。可是你能不能,”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淚水哽咽住喉頭,輕咳了幾聲方能接著說下去,“你能不能讓我繼續跟在你身邊?就當我是你的隨從也好丫鬟也好,隻要能讓我每天、每時、每刻都能看到你,好不好?好不好?”
“雪兒,彆再說了!”看著她越來越低的螓首,傅昊堂忙出聲阻止她說下去。
裴夙雪的淚不住地往下流,哭得幾乎站都站不穩,可小手卻依然牢牢地攥住他的袖子,“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雪兒,彆這樣。”傅昊堂用手臂撐住她癱軟的身子,勉強維持著表麵的平靜,“我不值得你為我如此。”
“我不聽、我不聽!”裴夙雪雙手捂住耳朵,拚命地搖頭,“我不知道什麼是值得、什麼是不值得,我隻知道我喜歡你,想永遠地跟你在一起,彆的事我通通都不在乎!”
傅昊堂揚起唇角,似乎是笑了一下,“傻丫頭,你知道永遠有多遠嗎?”
“我……”不防他有如此一問,裴夙雪滯了一滯,搖頭。
“那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傅昊堂說著,黑眸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曾經有一對青梅竹馬的情侶,他們兩情相悅、恩愛非常,發誓要廝守到永遠。可是就在他們拜堂成親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婚宴當晚突然出現刺客,那男子為保護他的救命恩人,挺身而出擋下了那致命的一劍,卻也從此拋下了他沒拜完堂的新娘子;男子去世後,那個女子便回到了他們初識的地方,幾年如一日地守在那裡,雖然她從來都不說,可是認識她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她過得很不開心。”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永遠,人生在世也不過數十載,可就是這短短的幾十年,尚且不是每一對有情人都能相伴到頭,更何談遙不可及的永遠呢?”
直到他的故事說完許久,裴夙雪才仰起臉輕聲問道“所以,你隻是怕不能一輩子都陪著我,而不是不喜歡我,對不對?”
“嗯。”傅昊堂苦笑了一下,“或許將來有一天,我也會像故事中的男子一樣,為了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離開你,與其到時候惹你傷心,不如趁現在……”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腿上便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裴夙雪怒目瞪視著他,“你聽好,以後不管你去哪裡,我都會寸步不離地跟著你,所以不要再拿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做借口躲著我,聽到沒有?”
“要是我死了呢?”
裴夙雪渾身一震,飛撲進他懷裡,雙手緊緊地環抱住他,“那我就跟你一起死,反正不許你丟下我一個人!”
懷中的身子輕輕顫抖著,傅昊堂伸手抱住她,抿嘴默然。
這正是他所擔心的,以她的性子,萬一有天他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她必不會像傲君那般苦苦癡守,而是會與他一同赴死,他不願意見到的。
“喂,說話呀!”裴夙雪用手捅了捅他的腰,“考慮得怎麼樣了?”
傅昊堂回過神,抬手輕刮了下她的俏鼻,笑答“既然都有人願意陪我一起死了,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那你是答應了?”裴夙雪望著他,美眸笑得彎彎的。
雖然心中仍有所顧慮,可一想到她哭得幾乎昏過去的可憐模樣,傅昊堂便再也狠不下心說出拒絕的話來。
他不回答,裴夙雪就當他默認,嫣然一笑,她抬頭印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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