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
長聲輕歎,大手輕撫著蘇無念的長發,觸之潤滑,讓人心下寧靜,君弈臉上的柔情愈是綿綿。
當然,並非是蘇無念自作多情。
君弈如此施為,也難免會有蘇無念的影響,對自己的心愛之人,誰又能舍得讓她左右兩難,心懷痛苦呢?
哪怕她再聲稱脫離蘇家,但不可否認的是,她身上依舊流著蘇家的血脈。
如今的蘇家長老儘是她的同輩,蘇家子弟儘是她的後輩,所謂血親關係,終究不是嘴上說說便可以放下的。
況且在無儘大荒的荒山中,蘇無念已經是親手手刃了自己的兄長,這般交代,對君弈來說,她已經做的夠多了,這些痛苦,不該讓她來承受。
一個癡傻等待了他一生的女子,他又有什麼資格再去要求她如何呢?
“其實,你不用在意我的。”
蘇無念似是囈語一般,在君弈耳側吐著讓人渾身酥軟的呼吸,輕輕開口“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千年前,他們做出豬狗不如的決定,心中便應該有承受屠刀血戮的準備,背叛施恩數千年,乃至數萬年的恩人,哪怕被千刀萬剮都不值得同情”
君弈抬手,輕輕的撫過蘇無念潤滑的玉靨,而後點在唇瓣上,阻止了她的話“其實這般決定,也並非全是如此。”
聞言,蘇無念微微一怔,疑惑的看著他的眼睛,深邃的眸子仿佛深淵一般,讓她不自覺的沉淪其中。
“蘇家的背叛固然可恨,也足有無數理由讓我大開殺戒。”
君弈緩緩起身,微微一笑,便攬著蘇無念向前而去,邁出了廳堂門外“但,也並不全然足夠,來”
“你看”
背後萬盞燈火,使得眼前的漆黑愈加的沉寂。
君弈抬手指了指前方,隱約可見山巒起伏,浩蕩綿延“蘇家,隻是君家複仇的一個開始罷了。”
“無儘的山河背後,還有其餘四宗,他們任何一個都強過蘇家,以如今君家,乃至彆天闕的實力,想要直麵四宗,還是太過勉強。”
虛無的幽暗,讓蘇無念的心漸漸平和,若有所思的道“莫非君是想讓蘇家的子弟做馬前卒?”
“其中也未嘗沒有贖罪的意思。”
深深呼了一口氣,哪怕是君弈,臉上也不免有些疲憊“如此施為,一麵是想借此清除與當年有關的人,包括其後輩子孫。”
“一麵,也是為了給蘇無羨一脈一個機會,立功之身,會更容易讓人接受一些。”
千年時間,成長的不僅僅是君弈,蘇無羨也從當初那個隻知道跟在他身後跟屁蟲,變成了一代梟雄。
心性,狠辣,甚至絲毫不弱於他。
若非二人合謀,蘇無羨又豈會幫他壓下奇木山莊與八方門的事情?麵對傾儘天域的龍鳳機緣,蘇無安又豈會順利的進入的無儘大荒?
其實,若是細細算來,殺掉蘇無安的可並非是蘇無念,將其推入深淵崖下,無情埋葬的人,正是蘇無羨。
無儘大荒的殺戮,十數與蘇無安血脈相親的真傳子弟儘都無歸,算上死在長欽盧原盤鎖城中的子弟,蘇無安一脈已然折損敗落。
如今能拿得出手的,也隻有重傷垂死的蘇成元一人而已,其餘的都不足為慮。
以蘇家極少人的犧牲,乃至自己親弟弟的命,換取整個蘇家的延續,不僅除去了威脅自己位置的虎狼,更是安撫了君弈的情緒,不得不說是一招妙棋。
哪怕是君弈,都不免有些刮目相看。
可最讓他在意的,還是白天蘇無羨的行為。
先是以無情狠辣,沉壓蘇家子弟的絕望,又以引劍自絕來釋放他們的血性,一張一弛,一緊一鬆,便是將他們的情緒玩弄於股掌之間,使得蘇家子弟的意誌彙聚,儘握手中。
那一劍,多一分必死無救,少一分功虧一簣。
最關鍵的是,將君弈療傷能力都算計了其中,恐怕隻有他從蘇無念的口中套取,才說得通了。
一點猜測,便可讓他冒死而為,當真了得。
雙目微眯,君弈心頭莫名的湧出了殺意,凝聲漆黑的眸子,甚至比黑暗更沉幾分,縈繞在庭院的氣息,都森寒起來。
“君”
感覺到身側人影身上的寒意,蘇無念微微一怔,下意識的側目看去“你怎麼了?”
“沒事,隻是想起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罷了。”
輕輕搖頭,君弈將腦海中的念頭全然散去,繼續說道“殺了蘇家的子弟,固然會泄憤泄恨,但終究損耗太大,更會讓其餘四宗決死相拚。”
一瞬,蘇無念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驚呼出聲“莫非是?”
“不錯,隻有可供驅使的棋,才是好棋。”
君弈溫潤的臉上笑意漸濃,看著遠處起伏綿延的山脈,輕聲幽語“這一盤棋,並不僅僅是複仇,更為整個天域。”
“帝者,並非一人衝鋒,行莽夫之事,而是應在征服了一個又一個的敵人後,變得更加強大,帝淩萬生。”
說著,君弈眼眸垂下,聲音傳入蘇無念的耳中“當然,也要帝淩念兒”
“你”
蘇無念下意識的便要開口,隻是還未說完,就被君弈攔腰抱起,大步踏入了廳堂,引得她雙頰一粉,月眸盈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