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的江湖!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南壽在書房裡坐了許久之後,下意識的又持了盞燭燈,到花園裡來夜遊。
一樣的心亂,但這回不是因為邪火,而是因為新收的小廝智言。
的確是個有趣的孩子,晚飯時要不是南壽怕他吃傷了趕緊攔住,保不齊他真能一個人把飯菜都掃進肚皮裡去。
一時之間,竟分不清他跟果果,哪個更憨些。
但飯後到書房裡翻了會兒書之後,南壽心裡卻又升起了股彆樣的滋味。
像智言那樣的孩子如今應該不少吧?
說實話,莫名穿過來之後,隻是茫然了不多了幾天,他便漸漸喜歡上了這裡。
相較原本的世界,這裡有著極緩慢的節奏。
太陽似乎升起的慢,落下的也慢,沒有滴答的手表,沒有滿滿的行程,也沒有無數搶眼球洗腦袋的訊息。
而且這是種廣義的慢生活,每一天,每一月,時間和人們,好像都不急著去改變什麼。
每日的行止,穿衣服的款式,營生與思維也許百年過去,某個人的一生,跟他曾祖父那時的,並不會有太大區彆。
完全不像那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五年一小變,二十年一大變,上一輩人大多已沒法去為後輩指導些什麼了變化實在快。
按南壽的心境,他是非常享受這種慢的。
可以去細細咀嚼每一天裡的瑣碎,去思考,去想念。
可今天智言的出現,卻又像是讓他悚然驚醒。
這,可是個綿延了近四百年的封建王朝啊。
世界上也許並不存在最完美的製度,隻有最適合當時當地的。
就像世界上也許並沒有完美的另一半,隻有最適合當時的自己的南壽一直這樣認為。
封建王朝的短板,早已被證明過了,基本上從開國之後,經曆十代人左右,便會進入積弊從生的時段所以一個王朝的氣數,大致也就三百年。
而農耕民族最要命的積弊之一,就是土地兼並。
不說彆人,隻想想自家南府就知道了良田千頃啊~
千頃,還大都良田這是個什麼概念?
雖然這時候的一畝地遠沒有後世那麼大,隻是長長的一條。
但百畝為頃,唐初時的一頃地,可夠一個男丁撐起家來了,其中還有八成是屬於口分,永業隻是兩成。
而且那還是地廣人稀的唐初貞觀,唐太宗恨不得見人就發田地的時候。
三百多歲的大楚,民生又怎會如那般?
若一樣拿唐朝的中後期來對比,皇帝都為土地兼並愁成啥樣了?課稅都快收不上了有木有?
武宗要不滅佛,把隱戶和土地都盤些出來,那他小日子怕就再沒法過下去了。
憲宗那會兒,因為駐軍新墾出三百頃營田,看看把皇帝高興的喲嘖嘖嘖~
而如今的大楚,一個南府,沒官身的紫薇舍人就坐擁良田千傾。
其他高門大戶的裡裡外外,如今又該是個什麼情景?
若是不出府,或沒見到智言當時的模樣,南壽也許不會有這樣的觸動。
但孩子當時頭插草標的模樣一旦看在眼裡卻是再也沒法忘卻。
持著燭台在遊廊裡漫踱南壽今晚卻沒了賞花的心境
也許賊老天把我丟過來是想讓我搞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