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書!
忠烈勇義,匪惟丈夫從《前秦書?列女類》與《前秦書?前秦後妃類》看楊聆之婦女觀
沈三川
(華中師範大學荊州,江夏郡)
本文為轉載自“簡書”客戶端,文章有所修改,已受原作者(簡書id“一隻沈三川”)同意與授權,著作權由原作者所有。
張仕一按本文係我向“沈三川”同學(以下稱呼為“沈同學)求稿後,沈同學所寫。當時請求沈同學寫一篇文章時,主要是考慮到此前“東秦”研究的幾篇“論文”大多都是傳統領域,缺乏一些較為新穎的視角,而沈同學作為《前秦書》及相關書目的忠實讀者,其專業方向又是相對視角更具新穎性的“社會性彆史”,故而斥巨資(一頓飯)請她寫了這樣一樣一篇文章,並得到轉載授權。本文研究角度新穎,史料運用合理,邏輯相對通順,儘管部分內容尚有瑕疵,但無疑為有關“東秦史”研究的一篇高價值文章,在此非常感謝沈同學。
摘要在《前秦書》的記載當中,不乏對於女性人物的著墨,多散見於帝王將相之相關記載當中,“然國家大事,在政與戎,故女子鮮預,乏入紀傳”1,綜觀《前秦書》,惟有《列女類》與《後妃類》兩篇對女性人物進行了集中描寫,也正是這兩篇記述,或間接或直接地反映出了作為撰寫者的楊聆的婦女觀。在本文當中,筆者即從《列女類》與《後妃類》當中記載的女性事跡入手,進行分類概述,試圖總結出楊聆的婦女觀,並指出當中的局限性與超前性。
關鍵詞婦女觀;楊聆;《前秦書》;性彆研究
《前秦書·列女類》所載女性共五位,即聖王貞哀妃姚氏、韓豐妻郝氏、馮翊閻氏、新羅金氏、晉王武哀妃梁氏,其中以梁氏著墨最多,郝氏次之;《前秦書·後妃類》所載為自高帝始之後宮諸人,大部分後妃僅是有名姓、家世的政治符號(如宣仁鄧皇後)而已,有具體事跡記載的分彆有高哀楊皇後、武仁楊皇後、宣德劉皇後、宣景孟貴妃、武昭帝後唐氏,其中以武仁楊皇後與武昭帝後唐氏著墨最多。以下筆者則將這十位女性見諸史籍的事跡進行簡單的分類,從而結合楊聆的“史臣曰”,一窺其婦女觀。
一、諸女事跡分類概述
《列女類》與《後妃類》所載十位主要女性人物,按照事跡分類,可以分為忠勇類、節義類、涉政類與劣跡類共四類。值得注意的是,同一位女性人物可能同時屬於兩類,此處的分類以人物代表性特質為標準。如在筆者看來,聖王貞哀妃姚氏便既可以屬於節義類,又可以屬於涉政類。
忠勇類的代表人物無疑是晉王武哀妃梁氏。梁氏的一生可謂是跌宕起伏,忠烈勇義皆備。魏郡誓死守城是為忠,遭晉王之棄後觸柱自儘是為烈,領兵搏殺萬軍之中是為勇,大敵當前不以兒女情長為先是為義,如此女子,最後落得自儘的下場,實在令人歎惋。楊聆則評價她為“梁氏瀝血沙場,衝鋒戰陣,為社稷驅馳,救蒼生水火,誠皇秦之功勳也”2,可見楊聆對於梁氏的讚賞之情。馮翊閻氏雖為平民,卻也具有“勇”與“義”這兩種品格。作為女子為父報仇本就困難,還能夠思慮到夫家,可見其“義”。除這兩者以外,武仁楊皇後、武昭帝後唐氏也具有“忠勇”的特點。從行文所用筆墨而言,“忠勇類”當為楊聆所偏重的一類。
節義類的代表人物則是韓豐妻郝氏。具記載,在韓豐被俘之後,郝氏表現出了與一般閨閣女子不同的態度
而太子深入,為鮮卑所破,敗還,豐為鮮卑所虜,而太子推尤於韓豐,且言其已降鮮卑,諸臣承太子旨,遂大議抄沒豐家。郝氏聞之,勃然曰“府君天下名將,忠肝義膽,焉能屈膝降虜,而棄今上揖請之恩乎(注曰高帝揖請韓豐之事,見《韓豐傳》)?此必豎子誣言也!”然群口訾責,郝氏不堪其辱,遂慚憤自裁,有二女,亦從自儘。3
郝氏的節義是顯而易見的,可是楊聆卻發出了“得無執拗過乎?”的疑問,可見在楊聆心中對於節義的是有一個“過”與“不過”的界限的,此處留待稍後討論。除郝氏之外,聖王貞哀妃姚氏焚屋而死的行為也稱得上“節義”,與郝氏自儘的行為似乎性質相當,何以姚氏焚宅是“義烈光章,足邁芸芸丈夫矣”4,而郝氏的行為則有過於執拗之嫌呢?這自然也與楊聆的婦女觀有所關聯,筆者將在下一節進行討論。
涉政類女性人物則有兩類,一種是直接涉政,此一類以武仁楊皇後為代表;另一種為間接涉政,此一類以高哀楊皇後為代表。此處對於涉政的定義為女性人物主動或被動地參與到政治當中,並對政治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武仁楊皇後對於政治的參與是比較直接的。具《開昌實錄》記載,在太宗是否發兵討不孝一事上,武仁楊皇後的出麵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諸將吏相顧紛擾,猶未能決,王妃楊氏從後出,再拜而跪於王前,高聲曰“坐待則必死,起爭猶可勝。勝則君帝臨天下,臣妾得附龍鱗;敗則與君共赴九泉,生死同之矣!妾素無深略,惟知此耳,何複言哉!?”諸將吏見之,亦皆跪,齊聲喝曰“惟王命是從,誓與王共生死!”5
可見楊皇後敏銳的政治感知力和不輸男子的眼界。作為史書書寫者的楊聆在《前秦書》當中並未提及這一段,自然是有出於政治考量的成分的,但即使是這樣,《前秦書·後妃類》當中對於楊氏的記載也不難看出她對於當朝政治的影響。宣德劉皇後同樣對政治有著一定程度的直接影響。至於間接涉政,則是以高哀楊皇後為代表。關於高哀楊皇後的記載並不多,但是卻極其重要的。高哀楊皇後與秦高帝年少時相戀,後來被“棒打鴛鴦”,楊氏最後鬱鬱而終,秦高帝或許是懷著愧疚,或許是懷著思念,追贈楊氏為皇後,並從此不再於後宮立後。“楊氏之死”成為了高帝後宮不立後的表層原因。6後宮無後,可見其影響之大,雖是“被動的”影響,卻也不容忽視。以此為標準,聖王貞哀妃姚氏之死對於政治也存在著相似的影響,但是由於聖王與高帝地位不同、處境不同,二者的影響力不可相當,側重點也不儘相同,這裡不作贅述。
最後的劣跡類,則以新羅金氏為代表。在做此一類分類時,名目難以確定,“劣跡類”或有不準,但也可暫為使用。新羅金氏是《前秦書》所載的少有的“壞女人”,楊聆記述她在趙默圖謀楊零之時“每相協助”,“頗預其奸謀”,可見其對於政治也有一定的參與。此外,金氏對於趙默原配公主也“每加拳毆”。以此看來,金氏實在是“惡婦”,足以與作為亂臣賊子的趙默相配。而作為寵妃的宣景孟貴妃似乎也有“作惡”的嫌疑,在楊聆的筆下,宣景孟貴妃進言之後,光宗便“以為然,遂竟廢哀太子而立獻文”7。這一類在史籍當中記載較少,體現出了一種“反襯”的作用,似乎在為什麼而服務著。
二、楊聆婦女觀之直接體現與間接體現
綜觀《前秦書》的記載,楊聆的婦女觀體現在“直接”與“間接”兩方麵。
直接體現表現在《列女類》與《後妃類》當中的“前言”與“史臣曰”。《列女類》當中所言“夫陰陽相合,天地之塑,乾坤之道,萬物所以繁衍,血脈所以綿久”8,體現了其陰陽兩分的性彆觀念,《後妃類》的前言當中同樣體現了這一點。而在“史臣曰”當中,他也直言“夫忠烈勇義者,人之善性也,匪惟在丈夫,亦在女子也”9,可見其具有超越性的婦女觀念,即婦人不僅僅是閨閣當中的“金絲雀”,她們同樣可以具有“忠烈勇義”這樣的品質。
間接體現表現在人物的著墨篇幅。通讀《前秦書》,再來看楊聆對於女性人物的描寫,不可否認的是,他在選擇記敘對象的時候有著對於身份地位的考量,但是除此之外隱約可以看到另一重考量標準。在筆者看來,楊聆首重的是“是否對國家社稷有功”,此處的“有功”既考慮了人物本身的貢獻,也考慮了其夫婿的貢獻。比如,對於晉王武哀妃梁氏的描寫則多於對武仁楊皇後的描寫,而就地位而言,楊皇後是高於梁氏的。其次,楊聆重品格節義之士,如閻氏、郝氏、姚氏。閻氏以平民身份列於眾女之間,頗有中和篇幅的意味。而郝氏與姚氏所為較為相似,在楊聆這裡具有著不同的評價,或許可以回到楊聆首重的“是否對國家社稷有功”來看姚氏之死無論是於戰局而言還是於聖王而言,似乎都是“必要的”;而郝氏之死則更多的是出於個人,甚至在客觀結果上還促成了韓豐的叛離。可以想見的是,若郝氏未死,韓豐未叛,關於他們的記述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三、總結與評價
行文至此,以筆者的眼光來看,楊聆已經有了一定的婦女觀基礎,但是並未形成成熟的婦女觀。
在他的筆下,女性人物的側重點在於兩方麵。一方麵在於側麵塑造男性人物,突出男性人物的某種特質。尤其明顯的是對於姚氏的刻畫,為聖王這一角色形象的“從一而終”這一特點了有力的支點。另一方麵,大部分女性角色的存在是為政治服務的(為男性人物的塑造服務也是間接服務了政治),通過以上兩節的分析可見,楊聆寫史之時較為重視的元素為政治元素,對女性人物的描寫也是側重於這一部分。
總得來說,楊聆在其所處的時代能夠初步的形成婦女觀,是具有超越性的。尤其是其沒有居高臨下,認為女性低劣,而是將男性和女性用同一套價值標準(即忠烈勇義)去評判,並對出現於道德上有所欠缺的男性人物進行批判,體現出其較為超前的性彆觀念。但是其觀念仍然是具有局限性的,至少書中所體現的觀念仍然以男權社會的標準為標準,雖然某種程度認識到了男女的“同等”,但是並沒有認識到男女的“不同一”。且其內容的出發點是為政治服務,故而不可避免的存在著這些局限性。
尾注
1(西秦)楊聆撰,(西秦)都雲令注《前秦書》卷57《列女類》。
2(西秦)楊聆撰《前秦書》卷57《列女類》。
3(西秦)楊聆撰《前秦書》卷57《列女類》。
4(西秦)楊聆撰《前秦書》卷57《列女類》。
5(東秦)西河太守撰,(西秦)張樂校《開昌實錄·中卷》。
6張仕一《從東秦後宮看其朝堂政治關係》,2022年7月。
7(西秦)楊聆撰《前秦書》卷57《後妃類》。
8(西秦)楊聆撰《前秦書》卷57《列女類》。
9(西秦)楊聆撰《前秦書》卷57《列女類》。